13、第 13 章_乘风破浪的假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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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这是晏云清第一次恨上一个人。

  也是晏云清如此无力的对上一个人。

  百善孝为先,单单凭那个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个身份,只要她不曾将她虐待致残致重伤,她就不可以还手,甚至没有办法讨回公道。

  “你妈为什么打你?还不是你和她犟嘴了?”

  “谁家孩子没挨过打?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个孩子,真的一点都不懂事。”

  “也就是她,要是我家雯雯,才不会这样。”

  回想着许家人的话,以及那个孩子见惯不怪的漠然眼神,晏云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是这样的态度和嘴脸?

  如果这就是家人的话。

  那真的挺没意思的。

  一个没有养过她一天的女人,却理直气壮的要求她按照她们的规划结婚生子,甚至连结婚对象也是被指定好的,如果不同意,就用言语贬低,施加暴力,来从精神和□□双重层面来打压她。

  这就是生母的权力吗?

  仅仅因为她生了你,就可以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对于你的拒绝,施以暴力吗?

  难道孩子只是父母手中的玩具?

  果然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就是养不熟?

  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妈!

  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的教育下,即使是君子,怕是也会挨上不少打吧。

  回想起姜芸所控诉的,姜招娣的那些所作所为,晏云清第一次如此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她所经历过的苦难。

  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日子里,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晏云清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挺没意思的,有这样的生母,回到这样的地方,真的挺没意思的。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如果她像姜芸那样,也在姜招娣身边过了那么久,估计以她的性子,怕是活不到二十四岁。

  晏云清生得明艳娇贵,可内里却有一副不屈不折的倔强傲骨,一身矜贵气里也藏着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

  今天姜招娣的这一巴掌,不仅打碎了晏云清对她所有的孺慕之情,更是生生把晏云清所有的骄傲矜贵给打碎了。

  狼狈跑出许家,晏云清越想越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今日之耻,她毕生难忘。

  姜招娣,这个女人根本不配为母。

  这一巴掌,这一番折辱,总有一日,她会让她自己主动还给她的。

  从许家巷道走回大街,她漫无目的独自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这条街虽然是后街主道,可两边都是店铺和住宅,没什么路灯。

  这会儿除了偶尔遇到几个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晏云清一个人于黑暗中行走,抬头,是皎皎明月,随行的,是温柔晚风,繁星点点,自是清静。

  待走到古镇景区入口,她找了张长椅坐下,对面是古色古香刷着檀木漆,贴着青砖的农村商业银行,不远处是青色石板铺成的烟波桥,桥边沿的彩灯,蓝黄两道,一眼望去,静谧又温柔。

  看着远处灯火,感受着徐徐晚风,在发现自己真的孤身一人身处异地无家可归后,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一粒粒珍珠似的泪珠从红红的眼眶直直掉落,一颗颗一粒粒,无声又无息。

  晏云清没了那泼天富贵,豪门世家做底气,根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倔强爱哭,娇蛮任性不讲理,又极容易情绪化。爱面子喜奢华,受不了一点儿冷落,半点委屈。

  可自从她来到沙溪后,就一直在压抑自己,委屈自己,伪装自己。

  她也曾经是个千娇百宠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求皆可得的大小姐啊。

  从她的生日宴,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晏云清终于感觉她撑不下去了。

  她就像一只原本遨游于海洋,成群结队,自在逍遥,却一朝突变,被独自困于苍蓝囚牢的鲸鱼。

  在这苍蓝囚笼里,她很孤独,是那种拥有一大片天空和海洋,却难以见到另一只鲸鱼的孤独。

  大部分时间,这种孤独尚且还可以忍受,可偶尔,也会有难以忍受的时候,于是,这苍蓝空旷的深海,有了恍若来自远古的沉沉鲸鸣。

  可是这鲸鸣,从来不曾被回应过,这苍蓝囚笼,海水悠悠,海域旷旷,苍苍茫茫,无边无际

  于是,这深海更加深邃,这鲸鸣也就更加空寂。

  或许再过千年,万年,海还是那片海,天也还是那片天,苍蓝、浅蓝、深蓝、灰蓝……

  万物皆变,唯此不变。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

  我一生良善,从不曾有过害人之心,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是我呢?

  晏云清哭得压抑而崩溃,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这崩溃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人窥见。

  可她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河岸小路上,有故人匿于阴影处,带着一身清冷,欺霜胜雪的矜贵气,静静站在那好一会儿,也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就在那边站着,不靠近,也不离开,如同一尊冰冷漠然的神像,万物皆入眼,万物皆不入眼。

  没意思的很。

  晚上的烟波桥是真的好看,河水悠悠,水上一座烟波桥,水下同样也映着一座烟波桥,两座桥彼此对影,不似人间物。沙溪四面环水,烟波桥下的那条河,连接着整个沙溪,顺着这条河一路向西,就是金炉村。

  金炉村,与她有所联系,不过是因为她的生母姜招娣。

  现在,她不要她了,金炉村,也不是她的家了。

  一夜惊变,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异地他乡,一事无成,无人问津,无家可归。

  没意思得很。

  真的,这样的人生,没意思透了。

  我本人间清风客,来去匆匆勿挂怀。

  晏云清站在桥上,看着这烟波浩渺,水雾沉沉的夜色河道,湖面很平静,看着这桥这灯这河,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好像在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看了眼湖,发了会儿呆。

  “烟波桥是今年刚建好的,还不错吧?”

  温和的嗓音从身后的河岸小路响起,略微耳熟。

  晏云清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泪,回首抬眸,一双桃花眼眼角绯红,远远望去,沾了点楚楚可怜的风情。

  李代文一身黑色大衣,唇角噙笑,文质彬彬,一如既往的俊秀温润,像个儒雅君子。

  往日里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会儿离得近了,晏云清才发现,他有几分谢晋卿的影子,说不出来两人究竟哪些地方相像,可当他站在你身边时,莫名的,你就会觉得他有几分神似。

  离得远时只看到晏云清好像哭了,这会儿离得近了,李代文才发现,那张张扬明艳的小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掌印红痕,像是被什么人掌掴的,眼角还红着,眼睛里也还氤氲着水汽。

  这是被欺负了?

  李代文瞥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灰蓝色的手帕递给她,也不多话。

  不愿被人知晓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察觉了,晏云清道了声谢,默默接过手帕,低着头,很是窘迫。

  “擦擦吧。”李代文当然看出了晏云清的不自在,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颇有涵养的颔首浅笑,唇角的弧度标准又完美,明明他就在眼前,晏云清隐隐间,却感到分外疏离,可那温和关切的嗓音又不似做假。

  莫名的,晏云清就想起那次初遇他时,误撞见的那双薄凉轻嘲的眼。

  “我很喜欢安德烈莫洛亚《生活的艺术》里的一句话。”

  他向前几步,走到桥中央,静静看着水面,一双眼眸里有着浅淡的笑意,语气认真又富有耐心,“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遗忘的,一切都会解决的。”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遗忘的,一切都会解决的?

  或许吧,可是,总有人在那个好,那个遗忘,那个解决到来前,就已经支撑不住离开了。

  这种话,只有那些成功走出去的人才会说吧。

  而她,注定会是那个失败者。

  可能是因为此刻的自己太过于软弱,也可能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很不错,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李代文的气场和声音太过于温和,站在桥上的晏云清,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向他倾诉的欲望。

  你看,只要心灵稍稍软弱,鬼就会悄悄溜进来的。

  晏云清望着湖面,眼里是沉沉死寂黯淡无光。瞥了眼身边同样看着湖面的清隽男人,她忽然勾了一下唇,笑得有些勉强。

  “君のような秀才にはわかるまいが、『自分の生きていることが人に迷惑をかける。僕は余計者だ』という意識ほどつらい思いは世の中に無い”

  或许是因为如此直白的倾诉太过于羞耻,晏云清引用了太宰治的一句话,极为符合此刻自己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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