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孩子回家，老人家是最高兴的。
罗奶奶一从罗大军听到孙子要回来的消息，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罗池饭桌上直接成为了焦点，被老人家逼着喝了一整碗鸡汤。
谁叫他奶奶疼他呢。
罗池一顿晚饭吃饭，走都走不动了。
饭后，老人家一直在咳嗽，罗池给奶奶顺着背，老人家忽然就伤感的问起，“小池儿啊，明年要考秀才了吧。”
罗池道：“是要高考了，奶奶。”
罗奶奶点了点头，又咳嗽了几声，拍拍孙儿的肩膀，心疼道，“快别拍了，坐下来，让奶奶多瞧瞧。”
老人家年纪已高，所有人都在说她已经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了，最近身体情况也日渐低下，就吊着一口气儿，盼着自家孙儿来。
罗池就坐下来，让奶奶捧着脸，瞧了好一会儿。
罗家穷，但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却很好，罗大军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有闲钱也会寄回来，遇到困难了，兄弟姐妹也会跟着帮衬。
不过回来的机会不多，每年也就寒暑假会回来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还是忙的。
最近能回来，也是因为罗大军升了职，有了空档，领导让他休休假。
时间已经八点了，老人家这会儿已经连连打起了哈欠。
大姑说：“你奶奶平常六点就睡了，今天为了等你现在还没睡呢。妈，时间不早了。”
罗池道，“奶奶，您去睡觉吧。”
老人家就放下手，“哎哟，我看看我孙儿怎么了，我孙儿难得回来一次，这次不见，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咯。”
老太太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话地起身，摸了摸罗池的脑袋，一瘸一拐的往房间里走。罗池忙上去扶她，老太太就对她笑了笑。
她语气说得轻松，但却让兄弟姐妹几个都不太好受，脸色一下子变了，罗大军这次急着回来，也是为了能好好地给老太太送一次终。
过了许久，罗池手里拿着一把糖出来，他二叔看到了，说：“小池儿啊，你小时候爱吃糖，你奶奶到现在还给你记着呢。每次都喊我备一堆糖，就等着她孙儿回来。”
“二弟，”大姑打了一下二叔：“少说两句，闹那么伤感干什么。”
罗大军只是叹气，坐在椅子上，电视机里放着新闻联播，他二叔心虚的点了点头，去问罗大军升职的事了，试图把气氛转好。
三个兄弟姐妹就这样聊了起来，罗池心情有些酸涩，拿了一颗糖，又把剩余的糖放进口袋里，手上的那颗，剥开糖纸，放到嘴里慢慢含着。
甜味在口腔里划开，罗池拿着手机去外面找信号，出门的时候，他大姑忽然喊住了他：“小池儿，明天早上跟姑去一趟庙里。”
罗池顿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回头道，“几点呀姑？”
他大姑就笑了：“四点，年轻人起得来吧？”
罗池迟疑了一下：“这个嘛……”
大姑笑了笑说：“逗你玩的，六点，天刚亮就走。”
罗池挠了挠后脑勺也笑，应了声好。
随后，他蹲在外边吹风，给靳飞和几个朋友回消息，王剑杰吧啦吧啦问他这几天去哪里玩，罗池给他回，回老家。
王剑杰就说，“池哥，要不要我带点东西过去看望一下奶奶呀？”
王剑杰小时候也是有跟罗池一起过来玩过的，他比罗池更讨人喜欢，简单来说就是傻白甜，好逗。
罗池打字回复，“不用，你人到了奶奶就开心了。”
王剑杰应了声好，说过几天就来。
罗池最后看了眼消息，跟靳飞发了一句晚安过去，然后关上手机，起身回屋。
第二天罗池起了个大早。
虽然说六点起就可以了，但他今天还是五点就爬起来了，天还没亮，但外面已经有动静了。
罗池穿着拖鞋走出去，看到他大姑在外面煮早饭。
“姑姑。”
“哎。”大姑应了声，笑道，“起这么早呀？你奶奶她再过一会儿就醒了，饭得早点煮。”
罗池点点头，拿着牙刷牙杯到外面刷牙，水龙头哗啦啦流下水来，他就眯着眼刷牙，有点困。
大姑看到他这小睡猫的样子就笑得更开心了，“小池儿，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罗池摇了摇头，把水吐掉，擦了擦嘴角起身问，“姑姑，我们去庙里要干什么啊？”
“祈福。”大姑说得很笼统。
罗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也没多问，进去把牙杯牙刷放好，他刚踏进去，他爸就起床了，父子俩打了个照面。
“爸。”
罗大军嗯了一声，睡眼惺忪，走到外面说，“姐，我帮你，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大姑也不客气，放下东西就进来了。
紧接着，二叔也醒了，再然后是老太太。老太太醒来时看到一堆人都醒了，有些傻眼，甚至以为自己睡到了正午一两点。
六点钟，天蒙蒙亮，罗池坐在他大姑的车后座出发。
很便宜的电瓶车，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不断抖动，罗池对这附近的路没什么记忆，全靠大姑带路。路上大姑还跟他开玩笑，说，像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孩子呀，要是被我拐了都不知道。
罗池说，“我可聪明着呢，说不定我转手就把人贩子给卖了。”
他大姑就笑。
不一会儿，姑侄俩来到了寺庙前，香火袅袅，十分的安静，他二姑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敬重。
罗池也沉着脸，跟着他姑姑往里面走。
这会儿没什么人，罗池跟着他姑姑去上香，浑身染上了香火气。
“小池儿，明年就要高考了吧。”他大姑忽然说。
罗池：“嗯。”
大堂正中间写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罗池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玻璃板，透过去能看到天空。
“那就许愿我们小池儿明年可以高中。”她大姑说着，开始跪拜。
“那不叫高中啦姑姑……”罗池说着，也跟着大姑跪下来，有模有样的。
大姑说话的声音很小，很轻，像是风儿一样。罗池隐约听到她在说，希望妈妈能长命百岁，希望孩子们能身体健康，成绩理想，希望……
声音一顿。
大概是看他在旁边傻跪着，大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怎么了，也许愿吧，很灵的。有烦恼也可以说一下。”
他大姑是个很爱笑的人，罗池不禁心情也好了一些，下意识问：“真的？”
大姑说：“真的啊。”
罗池就点点头，也跟着跪拜，他本来想许关于自己和靳飞的愿望，比如能尽快解决烦恼，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可到了嘴边时，他却只是合掌，虔诚地抬起头看着佛像，轻轻念着：“希望奶奶长命百岁。”
“希望成绩理想。”
“希望……一切顺利。”
罗池拜完，他姑姑还跪在那里摔一个不认识的东西，大概是在算命，民间里说的“问大人”，可不可以，能不能做，会怎么样。
罗池就静静地看着，等她姑姑一切结束了，罗池忽然问：“姑姑，这个灵吗？”
他姑姑起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要乱说话。”
罗池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场合不对，住了嘴。
大姑说：“你想试试吗？”
罗池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大姑看他表情，忽然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了，小池儿啊，你还小，很多事情都是由你做主，不要去想着求神拜佛。”
她顿了顿说。
“因为你就是自己的神佛。”
罗池被她说得一愣，心虚道：“大姑……在这儿说这个好不好啊？”
他大姑吐了吐舌：“当然不好，快走吧。”
姑侄俩烧完经就溜了出去，罗池坐上他大姑的车后座，忽然想到什么，问：“那大姑……你为什么又要来求生拜佛？”
他大姑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吟了一下，说：“因为……人老了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吧，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来求神佛了。说是许愿，其实是给自己和家人一个心里安慰。”
她回头看了眼罗池，笑着说：“可是小池儿，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能由你自己的决定，这个年纪，求神是最没用的，因为你自己就能做到一切。”
罗池听了进去。
他点点头，没说话。小电瓶再次发动，风吹了过来，微凉，但也带着丝丝燥热。
提醒他夏天才刚刚开始。
之后几天，罗池就呆在老太太身边陪着她，中途王剑杰来过两天，带来了一堆吃的，结果这两天内被他自己吃干净了。
老太太还记得他，一看到王剑杰就笑得合不拢嘴，拍拍两个小孩子的脑袋，让他们好好处着，等老了还有伴唠唠嗑喝喝茶。
罗爷爷走了已经五年了。
在场的三姐弟都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
他们也一直清楚，老太太没有多少活下去的念头，对她来说，她已经活的够久了，是时候下去，陪陪老伴了。
但是三个人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哪怕一句话，只在最后敬着自己的孝心。
那两天王剑杰经常拉着罗池在老太太面前讲相声，边嗑瓜子边说话，热热闹闹的，把老太太笑得不行。
后来王剑杰走了，老太太就拉着罗池的手，关心他孙儿的终身大事。
“小池儿啊，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老人家突然提到这个，反倒把罗池闹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说：“奶奶，我才几岁啊。”
罗奶奶笑道：“你啊，奶奶以前本来以为你会是个alpha，都给你物色好了不错的小o，谁知道你现在分化成了o，不过没事，你喜欢就好啦，人这一生，喜欢最重要，能陪你一辈子的人呀，那才是可以结婚的人。”
老人家这话一出来，罗池就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老伴，老人家可能是也知道自己就最近了，嘴里一直说着过去的事，是要给他们子女心理准备呢。
罗池难得沉默了一下，问：“奶奶，我不知道。”
罗奶奶顿了一下，看着他，“怎么啦？小池儿有什么烦恼，说给奶奶听听，奶奶谁也不告诉。”
罗池鼻头忽然就有些酸，他想着这辈子可能都再也没有跟奶奶撒娇的机会了，索性就说：“奶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罗奶奶就看着他，温柔的摸着罗池的脑袋，听他说话。
罗池慢慢道：“我不打算这么早考虑这些的，我什么都没有，奶奶，我得努力我得拼命才行……我得比别人努力一千倍一万倍才行，不然我会输的，奶奶，全家都只靠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我不敢赌，我怕我输得一塌糊涂，我输不起，奶奶。”
他说得稀里糊涂的，罗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在奶奶的怀里，说着乱七八糟不着逻辑的话，小时候受的苦啊，前段时间又遇到他妈妈的怨啊，这段时间的迷茫，彷徨，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老太太就这么听着，手一下一下拍着，很有规律，她说：“我们家小池儿辛苦啦，辛苦啦……小池儿已经够懂事了，够努力了，很厉害了。”
她伸手心疼地擦着罗池眼角的泪水，说：“不要怕，小池儿，不要因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为自己留遗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啦，你还是个孩子……你永远是奶奶的孩子。”
老人家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柔，好像他从小到大，无法企及的母亲的温柔。
罗池头靠在了罗奶奶的怀里，随着她手里的节拍，慢慢地，慢慢地，找回了童年的感觉。
“睡吧。”意识逐渐消失前，奶奶对他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小池儿。”
罗池眼中含着泪，手扒拉着罗奶奶的衣袖，就这样，心满满的，睡了过去。
门外，罗大军和他一个哥一个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无言，两个人拍了拍罗大军的肩，前后走了。
罗大军看着门内的二人，偏过头，擦了擦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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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他奶奶疼他呢。
罗池一顿晚饭吃饭，走都走不动了。
饭后，老人家一直在咳嗽，罗池给奶奶顺着背，老人家忽然就伤感的问起，“小池儿啊，明年要考秀才了吧。”
罗池道：“是要高考了，奶奶。”
罗奶奶点了点头，又咳嗽了几声，拍拍孙儿的肩膀，心疼道，“快别拍了，坐下来，让奶奶多瞧瞧。”
老人家年纪已高，所有人都在说她已经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了，最近身体情况也日渐低下，就吊着一口气儿，盼着自家孙儿来。
罗池就坐下来，让奶奶捧着脸，瞧了好一会儿。
罗家穷，但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却很好，罗大军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有闲钱也会寄回来，遇到困难了，兄弟姐妹也会跟着帮衬。
不过回来的机会不多，每年也就寒暑假会回来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还是忙的。
最近能回来，也是因为罗大军升了职，有了空档，领导让他休休假。
时间已经八点了，老人家这会儿已经连连打起了哈欠。
大姑说：“你奶奶平常六点就睡了，今天为了等你现在还没睡呢。妈，时间不早了。”
罗池道，“奶奶，您去睡觉吧。”
老人家就放下手，“哎哟，我看看我孙儿怎么了，我孙儿难得回来一次，这次不见，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咯。”
老太太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话地起身，摸了摸罗池的脑袋，一瘸一拐的往房间里走。罗池忙上去扶她，老太太就对她笑了笑。
她语气说得轻松，但却让兄弟姐妹几个都不太好受，脸色一下子变了，罗大军这次急着回来，也是为了能好好地给老太太送一次终。
过了许久，罗池手里拿着一把糖出来，他二叔看到了，说：“小池儿啊，你小时候爱吃糖，你奶奶到现在还给你记着呢。每次都喊我备一堆糖，就等着她孙儿回来。”
“二弟，”大姑打了一下二叔：“少说两句，闹那么伤感干什么。”
罗大军只是叹气，坐在椅子上，电视机里放着新闻联播，他二叔心虚的点了点头，去问罗大军升职的事了，试图把气氛转好。
三个兄弟姐妹就这样聊了起来，罗池心情有些酸涩，拿了一颗糖，又把剩余的糖放进口袋里，手上的那颗，剥开糖纸，放到嘴里慢慢含着。
甜味在口腔里划开，罗池拿着手机去外面找信号，出门的时候，他大姑忽然喊住了他：“小池儿，明天早上跟姑去一趟庙里。”
罗池顿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回头道，“几点呀姑？”
他大姑就笑了：“四点，年轻人起得来吧？”
罗池迟疑了一下：“这个嘛……”
大姑笑了笑说：“逗你玩的，六点，天刚亮就走。”
罗池挠了挠后脑勺也笑，应了声好。
随后，他蹲在外边吹风，给靳飞和几个朋友回消息，王剑杰吧啦吧啦问他这几天去哪里玩，罗池给他回，回老家。
王剑杰就说，“池哥，要不要我带点东西过去看望一下奶奶呀？”
王剑杰小时候也是有跟罗池一起过来玩过的，他比罗池更讨人喜欢，简单来说就是傻白甜，好逗。
罗池打字回复，“不用，你人到了奶奶就开心了。”
王剑杰应了声好，说过几天就来。
罗池最后看了眼消息，跟靳飞发了一句晚安过去，然后关上手机，起身回屋。
第二天罗池起了个大早。
虽然说六点起就可以了，但他今天还是五点就爬起来了，天还没亮，但外面已经有动静了。
罗池穿着拖鞋走出去，看到他大姑在外面煮早饭。
“姑姑。”
“哎。”大姑应了声，笑道，“起这么早呀？你奶奶她再过一会儿就醒了，饭得早点煮。”
罗池点点头，拿着牙刷牙杯到外面刷牙，水龙头哗啦啦流下水来，他就眯着眼刷牙，有点困。
大姑看到他这小睡猫的样子就笑得更开心了，“小池儿，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罗池摇了摇头，把水吐掉，擦了擦嘴角起身问，“姑姑，我们去庙里要干什么啊？”
“祈福。”大姑说得很笼统。
罗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也没多问，进去把牙杯牙刷放好，他刚踏进去，他爸就起床了，父子俩打了个照面。
“爸。”
罗大军嗯了一声，睡眼惺忪，走到外面说，“姐，我帮你，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大姑也不客气，放下东西就进来了。
紧接着，二叔也醒了，再然后是老太太。老太太醒来时看到一堆人都醒了，有些傻眼，甚至以为自己睡到了正午一两点。
六点钟，天蒙蒙亮，罗池坐在他大姑的车后座出发。
很便宜的电瓶车，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不断抖动，罗池对这附近的路没什么记忆，全靠大姑带路。路上大姑还跟他开玩笑，说，像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孩子呀，要是被我拐了都不知道。
罗池说，“我可聪明着呢，说不定我转手就把人贩子给卖了。”
他大姑就笑。
不一会儿，姑侄俩来到了寺庙前，香火袅袅，十分的安静，他二姑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敬重。
罗池也沉着脸，跟着他姑姑往里面走。
这会儿没什么人，罗池跟着他姑姑去上香，浑身染上了香火气。
“小池儿，明年就要高考了吧。”他大姑忽然说。
罗池：“嗯。”
大堂正中间写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罗池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玻璃板，透过去能看到天空。
“那就许愿我们小池儿明年可以高中。”她大姑说着，开始跪拜。
“那不叫高中啦姑姑……”罗池说着，也跟着大姑跪下来，有模有样的。
大姑说话的声音很小，很轻，像是风儿一样。罗池隐约听到她在说，希望妈妈能长命百岁，希望孩子们能身体健康，成绩理想，希望……
声音一顿。
大概是看他在旁边傻跪着，大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怎么了，也许愿吧，很灵的。有烦恼也可以说一下。”
他大姑是个很爱笑的人，罗池不禁心情也好了一些，下意识问：“真的？”
大姑说：“真的啊。”
罗池就点点头，也跟着跪拜，他本来想许关于自己和靳飞的愿望，比如能尽快解决烦恼，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可到了嘴边时，他却只是合掌，虔诚地抬起头看着佛像，轻轻念着：“希望奶奶长命百岁。”
“希望成绩理想。”
“希望……一切顺利。”
罗池拜完，他姑姑还跪在那里摔一个不认识的东西，大概是在算命，民间里说的“问大人”，可不可以，能不能做，会怎么样。
罗池就静静地看着，等她姑姑一切结束了，罗池忽然问：“姑姑，这个灵吗？”
他姑姑起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要乱说话。”
罗池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场合不对，住了嘴。
大姑说：“你想试试吗？”
罗池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大姑看他表情，忽然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了，小池儿啊，你还小，很多事情都是由你做主，不要去想着求神拜佛。”
她顿了顿说。
“因为你就是自己的神佛。”
罗池被她说得一愣，心虚道：“大姑……在这儿说这个好不好啊？”
他大姑吐了吐舌：“当然不好，快走吧。”
姑侄俩烧完经就溜了出去，罗池坐上他大姑的车后座，忽然想到什么，问：“那大姑……你为什么又要来求生拜佛？”
他大姑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吟了一下，说：“因为……人老了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吧，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来求神佛了。说是许愿，其实是给自己和家人一个心里安慰。”
她回头看了眼罗池，笑着说：“可是小池儿，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能由你自己的决定，这个年纪，求神是最没用的，因为你自己就能做到一切。”
罗池听了进去。
他点点头，没说话。小电瓶再次发动，风吹了过来，微凉，但也带着丝丝燥热。
提醒他夏天才刚刚开始。
之后几天，罗池就呆在老太太身边陪着她，中途王剑杰来过两天，带来了一堆吃的，结果这两天内被他自己吃干净了。
老太太还记得他，一看到王剑杰就笑得合不拢嘴，拍拍两个小孩子的脑袋，让他们好好处着，等老了还有伴唠唠嗑喝喝茶。
罗爷爷走了已经五年了。
在场的三姐弟都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
他们也一直清楚，老太太没有多少活下去的念头，对她来说，她已经活的够久了，是时候下去，陪陪老伴了。
但是三个人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哪怕一句话，只在最后敬着自己的孝心。
那两天王剑杰经常拉着罗池在老太太面前讲相声，边嗑瓜子边说话，热热闹闹的，把老太太笑得不行。
后来王剑杰走了，老太太就拉着罗池的手，关心他孙儿的终身大事。
“小池儿啊，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老人家突然提到这个，反倒把罗池闹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说：“奶奶，我才几岁啊。”
罗奶奶笑道：“你啊，奶奶以前本来以为你会是个alpha，都给你物色好了不错的小o，谁知道你现在分化成了o，不过没事，你喜欢就好啦，人这一生，喜欢最重要，能陪你一辈子的人呀，那才是可以结婚的人。”
老人家这话一出来，罗池就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老伴，老人家可能是也知道自己就最近了，嘴里一直说着过去的事，是要给他们子女心理准备呢。
罗池难得沉默了一下，问：“奶奶，我不知道。”
罗奶奶顿了一下，看着他，“怎么啦？小池儿有什么烦恼，说给奶奶听听，奶奶谁也不告诉。”
罗池鼻头忽然就有些酸，他想着这辈子可能都再也没有跟奶奶撒娇的机会了，索性就说：“奶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罗奶奶就看着他，温柔的摸着罗池的脑袋，听他说话。
罗池慢慢道：“我不打算这么早考虑这些的，我什么都没有，奶奶，我得努力我得拼命才行……我得比别人努力一千倍一万倍才行，不然我会输的，奶奶，全家都只靠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我不敢赌，我怕我输得一塌糊涂，我输不起，奶奶。”
他说得稀里糊涂的，罗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在奶奶的怀里，说着乱七八糟不着逻辑的话，小时候受的苦啊，前段时间又遇到他妈妈的怨啊，这段时间的迷茫，彷徨，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老太太就这么听着，手一下一下拍着，很有规律，她说：“我们家小池儿辛苦啦，辛苦啦……小池儿已经够懂事了，够努力了，很厉害了。”
她伸手心疼地擦着罗池眼角的泪水，说：“不要怕，小池儿，不要因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为自己留遗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啦，你还是个孩子……你永远是奶奶的孩子。”
老人家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柔，好像他从小到大，无法企及的母亲的温柔。
罗池头靠在了罗奶奶的怀里，随着她手里的节拍，慢慢地，慢慢地，找回了童年的感觉。
“睡吧。”意识逐渐消失前，奶奶对他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小池儿。”
罗池眼中含着泪，手扒拉着罗奶奶的衣袖，就这样，心满满的，睡了过去。
门外，罗大军和他一个哥一个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无言，两个人拍了拍罗大军的肩，前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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