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篇欲奴-第22部分_奴之篇欲奴
笔趣阁 > 奴之篇欲奴 > 奴之篇欲奴-第22部分
字体:      护眼 关灯

奴之篇欲奴-第22部分

  奥特小姐呆在一起。我本想和弗莱德他们站在队列的最前沿,与我的朋友们并肩战斗的,可弗莱德把我安置在了后勤调度指挥的位置上,让我成为最远离战场的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杰夫?后勤线是一支军队的生命线,后勤线的畅通是胜利的首要保障。在这个位置上,我只能信任你。”

  这是在分派任务时弗莱德对我说的话,我毫不自夸地承认,在他的军队里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许多在别人看来十分头疼的调度工作我可以轻松地完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我的战友在战线的最前端奋勇搏杀,而自己却在后阵远远观望,仿佛置身事外。

  无论如何,这处境也是让人羞愧的。

  昨天傍晚的作战被红焰的一道刀光终结了,温斯顿人的统帅大概感到了军队士气的低落,并没有继续无益的厮杀。弗莱德同样没有作出攻城的举动,因为我们没有这个必要:城中的粮食早在一天前就被清理一空,我们是完全完全有把握让敌人走下高大的城墙,以劣势的人数和我们打一场平原野战的。

  应该说,这场会战的发生本身就是弗莱德战略上的一次胜利。弗莱德以五座重镇为饵,以空前的大手笔布下了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陷阱。现在,鱼已经上钩,老鼠已经入彀,“关门打狗”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我们的对手不是胆怯的鼠类,而是绝境中最危险的猛兽啊。”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弗莱德这样表达着他的不安。

  号角吹响,战斗已经开始了。

  昨天的较量让温斯顿人收起了对我们的轻视之心。有其他兵种的拖累,他们不可能再像第一次会战一般作出违背常识的亡命冲锋,而是中规中矩地排开阵列,和我们正面交锋。几轮象征性的弓弩射击之后,温斯顿本阵中冲出一队轻骑兵,杀向我们的右翼阵地。

  轻骑兵在装甲的防御力、武器的攻击力乃至冲锋的破坏力方面都要远远逊于温斯顿人最为骄傲的重装骑兵部队,但他们拥有其他部队所不能比拟的绝高机动力。他们的冲锋轻快而敏捷,速度是他们最锋锐的武器。一旦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在战场上肆意驰骋,他们就会像寒风卷走落叶一样卷走敌人的生命。

  和沉默无声的重装骑兵不同,我们面前的敌人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叙述着北地民族的骠悍:他们狂野地呼喝着,让自己的粗犷的声音随着晨风飘荡在森图里亚广阔的平原上。随着他们的身躯共同在马背上驰骋着的,是那一份难以言明的战士的荣耀和勇气。他们的武器稳稳地指向对手的头颅,即便在前方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密集的枪矛之林。

  “稳住,弓箭手准备!”罗迪克坚定的声音从阵列前排传出。随着他的指示,两列弓箭手从队列中站出,将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的形状。那一支支狼牙般的箭矢静默地伏在弓弦上,犹如草丛中潜伏的野兽,静候着那扑向猎物品尝血肉的一刻。

  “为我们的亲人……”战马上的罗迪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剑尖高举向苍蓝的天空,“放!”

  瞬间,几百根弓弦同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弹奏出一支关于勇敢和死亡的残酷乐章。一支支锋利的箭头穿透温斯顿轻骑的薄甲在战士们温暖的血肉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长枪手上前!”敌人的冲锋太迅速,以至于根本没有第二次放箭的机会。弓箭手们适时地退下,一列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到了阵列的最前沿。在悍勇骑兵的面前,他们的动作僵硬迟钝,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慌乱的色彩。我们应当谅解他们,不是么?那一幕幕曾经沉淀在他们心中的,对战争发自肺腑的恐惧并不是短期的简单整顿训练就能够消去的。

  可是,这是战争。

  战争怎能原谅懦夫?

  两军接触了,长枪手们为他们的怯懦和慌乱付出了代价。在血肉对血肉交换、生命与生命搏斗的长矛互刺中,他们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呼吸,也失去了敌人的尊重。在战马狂烈的践踏下,前排的长枪手几乎是瞬间崩溃。他们象征性地将手中的长矛迎向敌人的身体,却没有指向敌人的要害。在收到远低于预期的杀伤之后他们就开始竭力挣扎,试图躲避迎面而来的致命袭击。如果他们还能再勇敢一点,如果他们还能在坚持一下,如果他们能将胸膛挺得更直、将手中的长矛送得更远,那么,或许温斯顿人的马蹄就将因为他们的勇敢而停顿,而他们也将付出更小的代价。可是,这一切仅仅是如果。

  他们因恐惧而畏缩,因此恐惧惩罚了他们。

  轻骑兵们并没有纠缠在被突入的阵地上,他们的机动力就是他们的生命。随着领头军官的一声呼喝,这队轻装铁骑风一般沿着阵地的前列飘动起来。他们像一柄既轻且利的水果刀,肆无忌惮地削切着右翼阵地的表皮。他们的军官非常好地利用着自己的速度优势,将面前正在集结或是有可能集结的队列冲散,让德兰麦亚士兵应接不暇,而自己却绝不驻足停留。他们很好地说明了这样的事实:移动中的骑兵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疏于训练的敌手们在他们面前唯有奉上自己的头颅,运气好一点的,或许可以用一条残肢换取残喘的性命。

  在温斯顿的本阵,骑兵部队开始紧密地调动。毫无疑问,一旦罗迪克的部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混乱,我们的敌人就将倾巢出动,从这里突破我们的封锁,冲出我们的包围。这情景似乎很快就会出现了,在轻骑兵迅猛地扫荡攻击面前,右翼阵地丑陋笨拙地蠕动着,似乎崩溃仅仅是时间问题。

  会是那样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面前的对手是罗迪克,那个重视战士的尊严胜于生命,将对亲人的怀念埋藏在心底的男人。

  就在右翼阵地看上去似乎混乱不堪,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候,在队列正中央突出两列长枪兵。在这块凌乱的阵地上,这两列长枪兵齐整的耀眼,仿佛浑浊的浪滔中突出水面的一块岩石,在动荡的江涛中岿然不动。

  他们迎上了面前的敌人,喊出了那句动人心魄的口号:

  “为了亲人的荣耀!”

  没错,这支千人枪兵队正是以从坎普纳维亚保卫战中存活下来的三百长枪兵为班底组建的。他们曾经高呼着这句口号与五倍于己的重装步兵正面战斗,将他们封堵在坎普纳维亚城下半日之久,连城墙也没摸着一下。唯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拿起仅属这支部队的特制长矛;唯有军人中的军人,才会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长枪兵,队列最前排的卫士,抵御敌军骑兵冲击的士卒,朝不保夕的卑下兵种,死亡率最高的垃圾部队。

  那并不是他们存在的真正意义。

  这些战士们正在用自己的身躯和意志阐释这这样的一个名词:长枪兵。仿佛只有当长枪握在他们手中时,才配称的上是“长枪”,是那种长柄的、顶端尖锐的、闪光嗜血的危险兵器。那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依靠,是他们对亲人朋友想念的寄托。

  “思恋之牙”,这是他们为自己取的名字。在这个带着几分脂粉气息的绰号后面,是一层浓浓的血腥气,和更深一层的怀念。

  现在,他们是动荡中的右翼阵列的中流砥柱。有他们在,阵列就不会垮,阵地就不会丢,敌人就不值得畏惧。

  只因为他们的枪矛并非为自己的生命出击,而是为了在远方那或许已经不能在相会了的——亲人的荣耀。

  那是一个战士心中最软弱、也是最坚强的地方。

  ……

  接触了,那片飘掠的嗜血红风和那道锋利的壁垒,终于接触了。

  继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一方暴虐的杀戮和另一方不光彩的溃散,而是真正的战斗。

  已经失去了长矛的骑兵阵列依然英勇无畏地挥舞着战刀冲向这唯一一处阵型稳定的队伍。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冲散这一侧的阵列,给后续的部队创造突围的机会。

  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冲散了这里,就等于冲散了我们的包围。

  可他们的选择也是错误的,他们撞到了真正的防线上。

  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刺穿,两排枪矛有节奏地前后穿刺将敌人逼在他们的战刀能够发挥威力的距离之外。同样,裹胁着巨大冲击力的骑兵也昂扬着杀入这一道长枪的密林中,高声呼喊着砍下距离自己身边最近的对手的头颅。

  卡尔森曾经说过:没有一个正常人嗜爱鲜血,但当你不得不战斗时,你最好装作自己嗜好鲜血。

  他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场面。

  血箭从洞穿的人体中飞溅,喷射在长枪手的盔甲上、皮肤上。沐浴在鲜血中的战士狂乱地叫嚷,甚至狂笑,仿佛兴奋得难以遏制。

  他们的敌人也是如此。

  可我似乎听见了他们灵魂啜泣的声音。

  再一次,长枪手们遏止了敌人奔袭的脚步,同时被遏止的,还有友军的溃散。在他们的坚持下,那些慌张失神的士兵们找到了自己的勇气,也找到了自己武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军官们的号令,渐渐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对着马上的敌人合拢了自己的包围。

  或许罗迪克没有雷利的机变灵活,无法及时将自己的防御补救完善,让对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可他对整个队列的控制能力却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他骄傲的枪兵战士们为他赢得了整合队伍的时间,他的阵脚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并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反击。原本濒临溃散的士兵在死亡了边缘学会了服从,而一旦他们开始服从自己年轻的将领,就成了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前排后撤,第二排上前,左列突击!”罗迪克撤下了自己的王牌部队。足够了,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停下敌人的脚步。当骑兵停止奔袭,人数的优势劣势足以把他们淹没在人海中。而且,他需要那些散乱的士兵们得到锻炼,战场上的真正锻炼。没有面对敌人做生死搏杀,就不会成为值得信赖的军队。

  “中军上前,跟随我,出击!”站在队列之后发号施令不是罗迪克的风格,他是个指挥官,但在那之前,他是个优秀的军人。站在队列前排,第一个冲击,最后一个离开,这才是我们熟悉的罗迪克。

  “跟随我!”马蹄翻腾,掩盖不住他的吼声。许多军官一直不了解,如何才能真正鼓舞起士兵们的战斗意志,让他们舍生忘死地冲向敌人。

  其实很简单,在需要的时候,站在他们前面,告诉他们:“跟随我。”而不是躲在他们身后,这就够了。你会是他们的英雄,让他们值得交付生命的人。

  罗迪克正是这样的人!

  与恐惧相似的,勇敢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情绪。当有人站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勇敢时,大多数人会效仿这些勇士的行动。那是一种被鼓舞的力量。

  正如战场上流传的谚语:勇敢者不缺少同伴。

  战局扭转了,原先张扬骄傲的骑手们陷入了困境。再没有所谓的战术、机动、阵列的差别,双方已经陷入了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死战肉搏。在杀伤数量上,战技高超的温斯顿轻骑兵远远胜于罗迪克的士卒,可他们在总数上的绝对劣势注定了自己是失败的一方。马上的战士一列列倒下,让自己最后的呼吸流离在坐骑失去控制的践踏中。

  温斯顿人沉不住气了,他们的本阵中传出短促的号角声,对着身陷敌阵的轻骑兵们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处不利局面中的骑手们迅速地脱离了逐渐靠拢的步兵们的纠缠,依旧轻捷稳健地向后撤去。即便是遭遇了对手坚韧的抵抗,抛下了近一半战友的尸体,但他们队列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骑手们在马上高昂着头颅,自尊心和铭刻入骨的纪律让他们即便刚刚脱离死亡杀伐的阴影,也带着军人的骄傲态度。

  一支轻骑兵从我们的阵列中冲出,试图趁着对方疲惫的机会,拦截下正在后撤的温斯顿人。对方的阵地中同样跃出一队骑兵,他们从阵前轻巧地横向飘过,射来一阵冷锐的箭雨,逼退了我们这次无益的尝试,然后保护着自己战友的后阵回营。

  罗迪克已经重新整顿好了自己的队列。他的阵地虽然减少了几百人,但却比接战前更加坚强,因为士兵们已经挺过了一场猛烈厮杀。

  在这里,一场厮杀或许不能将一群新手变成精锐,却也足够让他们暂时习惯这种生死的较量。

  空气中传来甜甜咸咸的鲜血味道,气味并没有强烈到让人恶心的地步。这或许说明战死的士兵还不够多吧,我想。

  是的,还不算多。已经有一千多和我一样曾经呼吸着甜美空气的豪勇战士刚刚失却了生命,成为我们所不能见的幽魂,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要死多少人才够多呢,这场战斗,这场战争?

  第六卷狼烟第四十九章战斗未完结

  战斗不会因士兵的阵亡而有丝毫停歇。就在第一轮短促而血腥的试探性茭锋结束之后不久,温斯顿人再次发起了强大的攻势。

  这次他们选择的是我们的左翼,那是雷利的阵地。

  敌人出动了两个混编的步兵方阵,排出了保守而严谨的阵列。每个方阵的左、右、前三个方向的最外侧都是手持高大塔盾的重装步兵,这些高大的士兵们用自己的身躯组成了阵列外侧牢不可破的防御阵线。一支支长枪从他们身后刺出来,矛头闪着惊人的寒光,仿佛在期待着吮吸鲜血的味道。

  在方阵的内侧,是由弓箭手和轻装步兵组成的小型队列。当方阵与敌人接触时,轻装步兵随时准备着冲出阵列去迎击敌人,而弓箭手则在方阵内将伤人的箭弩射向对方。

  这样的方阵是徒步兵种相互配合的经典之作,在条件适宜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正面迎击同等数量的骑兵部队而丝毫不落下风。

  这个方阵作用大小的关键在于:在剧烈的战场冲撞中,阵型是否能够保持稳定。一旦在某个方向被打开缺口,这样的方阵瞬间就将被冲垮。

  我丝毫也不怀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敌人会做的非常好,因为他们有一个出众的指挥官。他身着一套精美绚目又不乏实用性的骑士铠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不时发出调度阵型的指挥命令。尽管头盔遮住了他的头脸,但从他的甲胄和身材上我仍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是个老熟人,乌瑟斯·德·里贝拉公爵,温斯顿帝国上将,曾经的南征军中路军总指挥,在坎普纳维亚城墙下与弗莱德有过一面之缘的将领。

  弗莱德对他的评价是:“教科书般的指挥官”。

  这句评价意味着,他或许不能将自己的才智提高到战略的高度,在战斗中无法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用更机智更果断的方式一击决定胜局。但相对的,他用兵的规范和稳健也绝不会是普通的将领能够比拟的,你休想指望他在指挥中犯下什么致命的过失。

  唯一令我疑惑的是:这样的方阵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适宜。尽管我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将近两年的战斗常识让我了解,这样的攻击阵型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速度奇慢无比。为了保持阵型的完整,士兵们必须牺牲绝大部分的推进速度。而在遭遇优势军力保卫、不得不突围求存的情况下,缓慢的速度不正是他们应当首先屏弃的弱点吗?

  战局并没有给我留出思考的时间,两军很快就到了弓箭可以发挥作用的距离。在温斯顿人的高大防护面前,只有少数的几支羽箭造成了他们轻微的损失。同样,擅于守御的雷利也对这样的远程攻击早有准备,温斯顿人的弓箭射击受到的实效比我预估的还要小。

  这无力的远程攻击并没有坚持多久。当两军开始短兵相接,面对面地展开搏杀时,生命开始展现出它廉价的一面。兵刃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脆响,不少人的身躯就在这死亡的交响乐下瘫软下去,并永远地失去知觉。而这还只是一场屠杀的开始。

  经过刚开始相互接触时生涩的相互磨和,战争的齿轮得到了足够的鲜血作为它继续运转下去的润滑剂。两支军队丝丝入扣地纠缠在一起,在他们相互间咬合最紧密的地方,不断有哀痛的嘶吼声传出,吟唱着金属利器划过肉体带走呼吸的巨大痛苦。

  防御,这是雷利所擅长的。在阵地防御方面,他的战术与众不同。他从没想过要锻造一条滴水不漏的防线,让对手在它面前逡巡良久却找不到突破的机会。他的方式纯粹是违背传统的,用简单的两个字概括,就是:

  弥补。

  雷利的防线经常有一些明显的漏洞,让对手作为突破口——这倒未必是他有意留下的陷阱,只是从没接受正规战术教育的他不太可能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防御阵型——尽管他从不承认。但当他的对手以为抓住了机会,扑向这些所谓的“漏洞”时,他们会发现自己踢到了铁板。

  因为在雷利的防线之后,有一个能够及时弥补上漏洞的机动编队,这支编队在雷利超越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果断地指挥之下,形成了一个会移动的战地坚盾,总能够及时出现在需要弥补的突破口。通常来说,不知内情的对手往往会被这意料之外的顽强抵抗打乱了阵脚,先行崩溃在这条“能够自己修复和进化的”防线下。

  “没有完美的防线,但一切弱点都是可以弥补的。与其斤斤计较阵列队型的整齐,还不如以变化来应对不可知的进攻比较实际。”这就是雷利的阵地防御理论。只要不出现压倒性的优势,这一理论在面对任何一支试图强行突破防御的敌人面前似乎都是可行的。

  可现在,雷利的防线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

  在里贝拉公爵的指挥下,两个步兵方阵像两座会移动的小型堡垒,缓慢而坚韧地移动到阵地前,似乎并不急于找到突破口,而是像两把大锤一样不停地向前锤打,将防线前排的阵列不住地向后压去。如果说雷利一贯奉行的是一种“点对点”的防御的话,那么里贝拉公爵正在施展的,是一个“面对面”的进攻。

  在这样缓慢而有力的压迫中,雷利的“补丁式移动防御”根本发挥不出预期的作用。这个时候,他在战术和经验上的先天不足逐渐展露在对手面前:阵型散乱、士兵战斗素质低下、不会很好地利用手中的优势兵力。如果不是对手受到阵型的限制,推进速度十分缓慢的话,雷利的阵地或许已经崩溃了吧。

  “稳住阵型!”雷利的声音从乱阵中传来,带着少许绝望的愤怒。他依旧率领着他的机动部队在防线后方迅速地移动,但我看得出,那只是在勉强拖延阵型溃散的时间而已。他做得已经很好,表现出了远远超出这个年龄的军人通常具有的敏锐和稳健,但是,那还不够。即便是再怎么英勇的战士,他也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罢了。面对着难以独力扭转的局势,他做到这样的程度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曾经在坎普纳维亚城头建立起“拒绝生命的防线”的雷利,在这一次与里贝拉公爵的较量中一败涂地。

  弗莱德是不会让这样不利的局面持续下去的。果然,在左翼阵地最吃紧的关键时刻,红焰率领他的轻骑兵部队从中央本阵中奔出,向里贝拉公爵的方阵后方兜去。他的到来及时停止了左翼阵地的崩坏,两个混编方阵同时放弃了对左翼阵地侵蚀,缓慢地向后退却,并将主攻目标转向了红焰的轻骑兵。即便是在退却,温斯顿人的步调依旧整齐稳健,两个方阵进退之间表现出了相互掩护的默契。里贝拉公爵在这时候表现出的对阵列绝佳的控制力不由得让我们这些战地新手敬佩,即便他是我们的此战的死敌。

  两个步兵方阵本着但求无过的原则抵御着红焰的冲击,在这个时候,红焰的轻骑兵也确实没有很好的方法来对付这些狡诈的敌人。为了掩护左翼阵地的重新整顿,他不得不和这些坚韧的对手不住纠缠。而这,恰恰是温斯顿人希望看到的。

  对面的温斯顿人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吼声,除了重装骑兵和少量部队不动,其余的部队轻骑兵在前,步兵阵列在后,全线向弗莱德的中央本阵冲来。他们掌握的时机刚刚好:红焰此刻被里贝拉公爵纠缠得分身乏术,而在左翼阵地恢复秩序之前又不能轻易离开,失去了骑兵护卫的中央本阵空前虚弱。选择这里做突破口,已经不仅仅是突围那么简单了。或许,即便此时,敌阵中始终未曾露面的路易斯太子仍然没有放弃对胜利的渴求。

  我头一次对弗莱德的判断失去信心,对手对战局的把握和对胜利的执着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的。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弗莱德还能延续他的传奇,引导我们获得荣誉和胜利么?

  我不知道,我不敢猜测。

  “部队集合。”我向身后的侍卫下达了命令。我手头有一千多名士卒负责后勤的运输和安全保障,其中包括八百骑兵,这是我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了。如果在最危急的时刻,我能用他们来为弗莱德赢得哪怕瞬间的喘息时间,我也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

  山坡下,战斗已经开始。从温斯顿人一开始的策略就决定了这不会是一场持久的战斗。敌人的骑兵发出激昂的战呼,在将最后一支羽箭射向我们之后,一列列纵马越过防御的土沟和栅栏,向尖刀一般扎入我们的阵中。在这过程中,他们中的不少人被掀到马下,在获得战功和荣誉之前离开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我不怀疑,这是温斯顿人的拼死一击。紧跟在骑兵之后冲上前来的一名步兵军官向着自己的部下厉声大喝:“扔掉你们的盾牌,只有杀掉敌人才能保住性命!”在他回头的刹那间,一支锋利的弩箭刺进了他的小腹。他痛苦地怒吼一声,挥刀连续砍倒了两个拦在他身前的德兰麦亚士兵,又奋勇冲锋了几十步,终于因为剧痛和失血倒在了地上,口中喷出大量的血液。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屈地向前缓慢爬行着,直到他再也不能行动为止。

  我们竟是在与这样坚韧的对手交锋!

  这想法让我感到软弱。

  很快地,第一道防线就被冲垮,然后是第二道。现在,在弗莱德面前,只剩下最后两列重装步兵拦在前面。这道防线由卡尔森指挥着,拼死将温斯顿人的攻势阻挡在外围。卡尔森重新操起了他的双手大剑,以我们熟悉的姿态活跃在遍地残肢的人间地狱之中。

  “死在这里,或者成为英雄!”他口中喊着我从未听过的口号,向我们展现着他英勇的一面,但我对他的表现却并不陌生。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有着身为一个军官的责任心。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他的士兵白白送命。但倘若还有可能,还有胜利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退缩。

  可一个人的英勇毕竟不能挽救全局,就在卡尔森手提巨剑、血染全身的时候,只是短暂停滞了敌人进攻步伐的重装步兵编队开始缓慢的退却了。温斯顿人现在距离弗莱德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及。

  就在我以为不得不动用手中最后一点兵力去为我的朋友赢得最后一点时间的时候,弗莱德拔出了他的“墨影”。几声号角响遍了战场,也唤醒了我的记忆。

  我不应该忘记哪个沉默的同伴,罗尔。

  在温斯顿人踏过的阵地上,浮起了幽暗的身影,那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首”,他的决死之师。

  我心里一阵不知是冷是暖的感触:罗尔又故技重施了。

  罗尔和他的“幽灵们”不知什么时候又混进了战场最激烈的地方,敌人脚下最危险的地方安静地潜伏下来,等待着召唤他们的号角。当号角声响起,温斯顿人发现自己踏过的每一具尸体,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无论是轻骑兵与罗迪克意志的较量,还是里贝拉公爵与雷利战术的搏杀,或者是温斯顿人的狂野冲击,和此时的战斗相比,都显得太文雅了。

  几百名平日里沉静、讷言的士卒正在残酷地虐杀着自己的同类。没错,我说的是虐杀。即便是对敌人,我也不忍心观看这样的场景:他们仿佛真的是复活的不死僵尸,丝毫不把面前的温斯顿士兵当作一个有智慧的生物,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感情的生命。在战斗允许他们喘息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将已经死去的敌人的眼珠穿在匕首上,可以疯狂地斩下对方的关节,罗尔甚至可以用短剑搅住对方的肠子拖出来,然后放在口边咬断,然后含着满口的血肉面向他的敌手。

  这就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首”要得到的效果:不仅仅是杀死敌人,更要让敌人感到恐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会干出让自己也觉得恐惧的事情来。那些将内心的暴虐压抑在心底的老实人一旦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就会成为真正的危险。

  战局因为这群脱离了常规的战士而改变。

  在温斯顿人开始慌乱的时候,局面开始了变化:首先,达克拉和他的重装步兵编队适时地发起了冲锋,他和他的勇士们永远都是在最后关头扫荡敌人的主力。他们的重型武器虽然不适合长时间地作战,但在关键的时候总会给对手最致命的打击。

  紧接着,雷利完成了阵地的整顿。这一次,他不再考虑阵列队型的整齐,而是指挥着三分之一的部属冲入里贝拉公爵的方阵之间,将焦急的红焰替换出来。现在他和公爵的形势发生了互换:他不再是堵截对手的防御方,而是牵制对手的攻击方。他的灵活机变让他很容易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最后,当红焰的骑兵编队开始回援的时候,温斯顿人的败退就都已经注定了。即便是在快速地后撤中,他们的表现仍然是令人称道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哪支军队在战败后撤的过程中,仍然能够在伤亡上和对手保持近乎一比一的比例,但是善战的温斯顿人在我们这些散漫的士兵面前做到了。若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绝对的数量优势,战败的一定会是我们。

  我没有下达解散队伍的命令,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温斯顿人还没有失败,至少,他们的重装骑兵还没有出动过。

  战斗还没有结束,可鲜血已经流遍大地。浓烈的血气带着热辣的感觉刺激着范围的神经,仿佛大地在叹息,仿佛空气在燃烧。

  “听到了么?”我身边的普瓦洛忽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注视着正发生着残酷杀戮的战场,而是将目光望向战场上上空,那片碧蓝的晴空。

  “听见什么?”米莉娅问。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一具具呻吟着倒下的躯体上,一贯冷傲的神色间,也难得地带着几分不忍。埃里奥特侧力在普瓦洛的身边,扭转头去不愿观看这战场上的惨状况。

  “亡灵的声音。”普瓦洛望向空中,悲伤的神色在他的瞳孔中流淌,眼中一片朦胧。

  “那是他们留恋生命的哀吟……”

  有风。

  吹过。

  第六卷狼烟第五十章挽救,不可失去之人

  “你怎么了,杰夫。你看上去很糟糕。”

  “我有点担心……”

  “担心,为什么?”

  “温斯顿人的重装骑兵。我在想,怎么才能抵挡住他们的冲锋。我怕今后……”

  “我知道,杰夫。我也在想。”

  “你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谈不上好办法,只是大概可以这样做罢了。如果正面阻止他们的冲锋不太可能,那就要……”

  ……

  这是在第一次森图里亚平原会战之后,我和弗莱德的对话。在那场战斗中,温斯顿人以少敌多,近乎神迹地将德兰麦亚军击溃。在那之后,温斯顿重装骑兵的威力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脑海中,甚至屡屡将我从梦中惊醒。在梦中,这些沉默的骑士们巨大的马蹄践踏在我的头上,四周一片寂静,我甚至听不到马蹄声,也听不到我因恐惧而发出的叫喊。

  所以,当一阵急促而雄壮的鼓点从温斯顿人的阵中传来时,我觉得手心握满了汗水。

  就要开始了,那是他们集结的前奏,是传说中无敌的破阵铁骑展开最后冲锋的预兆。

  我忽然觉得温斯顿人前面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他们的这次冲锋所作的铺垫,现在,我们所有的阵地都是一片混乱:雷利的左阵仍然和里贝拉公爵的步兵方阵混战在一起,达克拉从右阵中抽出了大量的人员去支援弗莱德的本阵,而中间的本阵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却是各个部队混杂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这个时候,两千重装骑兵无论冲向哪里,都会给我们造成无可比拟的伤害。凭借他们强大的冲击力,不要说突围,就连彻底冲溃我们的阵列、再次取得一场以少对多的伟大胜利也并非不可能。

  鼓声仍在继续,路易斯太子,那个温斯顿人的年轻领袖出现在了阵列中。骑士们开始向他的周围靠拢,前排的士兵已经从马鞍上抽出了沉重的长矛。我知道,一旦鼓声停歇,他们就会像开闸的洪流一样席卷过来,摧垮面前的一切阻碍。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除非……

  在鼓声开始之前,弗莱德率领阵列中仅存的骑兵编队跃出了阵地。他没有去追赶那些后撤的温斯顿人,而是远远地向着赶来的红焰打了个手势,直接冲向温斯顿人的阵地。红焰紧随其后,也率队冲了过去。

  “如果正面阻止他们的冲锋不太可能,那就要在那之前阻止他们!”

  这就是弗莱德的战术。

  温斯顿人没有想到弗莱德会采取这样的举措,短暂地慌了手脚。当他们能够作出反应时,两军已经距离的很近,我们无声而凶猛的敌手已经无暇展开全力的冲击。

  “杀!”弗莱德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在他黑色的战刀之下,一个又一个骄傲的勇士不甘心地成为了只能被缅怀的名字。

  敌人的阵脚开始松动,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其中一部分开始向后退缩。排列在两翼的骑手松散地涌向两侧,几乎已经做出了溃散的姿态。

  正在战场中间与我们纠缠不清的温斯顿步兵团队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那些即便在后撤时依然保持着强大战斗力、给我们追击的部队造成重大损失的温斯顿人此时已经抛弃了他们的队型,像一窝没头的苍蝇一样向自己的本阵奔回去。甚至连善战的里贝拉公爵也无法继续保持步兵方阵的阵列,在慌乱中被雷利抓住机会冲散之后,开始急促地向后退却。

  此时在我看来,温斯顿人已经徘徊在彻底崩溃的边缘,胜利的果实就在距离我们很近的枝桠上,等待我们再加一把力,稍稍掂起脚尖,轻松地将它握在手中。巨大的荣耀从来没有离这群慵懒疲惫的士兵如此接近。

  然而,我们错了。

  我们高估了我们骑兵的冲击力和温斯顿重装骑兵的防御力,我们低估了路易斯太子对战局的把握能力,尽管我们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避免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但我们仍然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温斯顿重装骑兵阵列的后撤并完全是因为受到了冲击的缘故,他们的后撤是有秩序的。他们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将我们的冲锋攻潮完全吸收下来之后,成功地将弗莱德他们的冲击节奏放缓了。

  当中心部分开始后撤时,两翼的骑兵悄然地扩散开来,从两侧向前延伸出去,不期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v”型阵列,将弗莱德和红焰的冲锋队伍包围在了中间。

  然后,他们的步兵阵列疯狂地向后退却,直挤到骑兵阵列之前。里贝拉公决再次展现出了他对士兵阵列非凡的控制力,将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xx.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xx.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