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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82部分

  去服役,说是当时如果花钱打点一下,让你避过兵役,你就不会死了。没过多久,他也去世了……那是三年前的事。”

  我欲哭无泪。

  三年前,那正是我们与路易斯王子在森土里亚平原激战的时候。那时我一直想给家里捎信,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把信送到温斯顿人的占领区。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算当逃兵被送上绞刑架也要回家。我的父母因我而死,对于一个儿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罪孽吗?

  “我想去看看他们。”我哑着嗓子说。

  皮埃尔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了墓地,我看见了他们现在的样子。

  两块做工简陋的石碑并排站立着,上面铭刻着两个我熟悉的名字。枯黄的荒草爬满了坟丘,覆盖着泥黄的土地。

  看这那两块象征着我最亲近的人的石头,我忽然觉得很冷,无论再怎么厚实的衣物也无法驱散我身上的寒意。这是一种从心底一直透入骨缝之间的寒冷,在这世上只有两双手臂能够用最慈爱的温暖为我驱散他们。而现在,我再也无法得到它们了。

  无论我曾经做出过什么让自己骄傲的业绩,此刻它们都变得失去了意义。我曾以为我长大了,成了个真正的大人。可父母的死取消了那一切,把我变回那个玻璃一样脆弱的孩子。我觉得无论多久,我都永远无法习惯没有父母保护的日子。承认这种软弱,我丝毫也不觉得羞耻。

  我将两束百合花放在他们的坟墓前,和我的哀痛相比,这份最后的礼物淡薄得可怕。我真想把我自己也放在那里,和他们同去。感谢一切的宗教和神明,它们让我相信当一个人死后还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生活。我不知道那个世界的人们是否能够看见我们,如果能,我希望我的父母正看着。我只想亲口告诉他们,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杰夫还活着,并没有死,他们不必在那边的世界费心寻找,早晚有一天,我会赶过去寻找他们,正像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做过的那样。

  “爸爸,妈妈,杰夫回来了,他没有死。我带他来看你们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让他平平安安的……”皮埃尔与我并肩而立,口中喃喃地说道。我侧过头来看着他,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我的兄长看上去已经苍老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喜欢冒险、腰挎长剑,与他的冒险伙伴们张扬欢笑的少年英雄,几丝银发已经蔓上了他的头顶,一些粗糙的皱纹也爬上了他的眼角。

  我看着他被我打青的脸孔,觉得十分愧疚。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听话孝顺的人,愿意遵循着父亲的愿望,去继承他所喜欢的事业。而当父母离去的时候,我却远在天边,甚至都没大想起过他们。反而是我轻狂的兄长,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生活,陪伴着父母走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顺从于他们的安排,继承了他们的生活。

  “对不起,哥哥。”我流着泪着伏在皮埃尔身上。小时候每当我受了欺负,就抱着他哭泣,那时我还很矮,只能抱住他的腰。现在,我已经几乎和他一样高了,可我仍然觉得兄长的肩膀是那么的有力,带着父亲和母亲让人安慰的味道……

  第十九卷归途第一百七十一章错位的人生

  “杰夫,你……你怎么当上了温斯顿人的兵?”再次回到酒馆,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我和皮埃尔面对面坐着。我接受了父母去世的现实,他见我的精神好了一些,犹豫着问我。我看得出他对我很失望,但又竭力隐藏着这种鄙薄我的情感。

  “这些家伙侵占了我们的土地,他们欺凌我们,压迫我们,很多人死在他们手里,你怎么能……怎么能……”皮埃尔的情绪有些激动,又有些愤怒,我很高兴看见他这个样子。

  我握住了他的手,把我的经历有保留地告诉了他。并非我不信任我的兄长,只是我担心让他知道全部的实情会给他带来麻烦。即便如此,我的经历也让皮埃尔羡慕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古德里安陛下?你一直在他身边?”皮埃尔两眼圆睁,看上去十分明亮,“你小子运气真好。他是什么样子的?他一定很高大、很威武吧?我真希望自己有这个福气亲眼见见他,他是我们德兰麦亚人的骄傲,有他在我们就还有希望!快点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我知道我的朋友非常了不起,完全有资格当受任何人的敬仰。但当我一向敬爱的兄长像个孩子一样当着我的面毫不掩饰对他崇拜的狂热时,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很清楚弗莱德的光辉战绩对于德兰麦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直到这时,弗莱德在德兰麦亚民众心目中的形象才比较直观地被我感知。

  “他……他很年轻,比我稍大一点……”

  “太了不起了,他是那么的年轻!”皮埃尔崇拜地大叫着,“我还以为他是个年长睿智的将军呢。”

  兄长的神情让我有些局促:“他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很……很英俊。他喜欢看书,骑术高超,对每个人都很友善……”我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究竟还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很奇怪,当我想起弗莱德的身影时,他英俊的外表和崇高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我的心,他举手投足之间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勇气倍增。可当我向皮埃尔讲起他时,忽然觉得自己能够讲述的东西贫乏得可怜。我觉得我在讲述的只不过是一个你每天都有可能遇到的年轻人,他年轻,英俊,冷静,有时也会冲动。他会喜悦,会悲伤,聪明机灵,但有时候也会干些傻事。

  “……这就是古德里安陛下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红着脸,点着头就这样结束了我苍白无力的讲述。

  “这就完了?”皮埃尔目瞪口呆地看着。

  我费力地思索着是否还可以多讲些什么,让弗莱德的形象更加出色些,可我想不出。

  “完了,就这些。”我肯定地回答。

  “你是说,你在一个那么伟大的人身边呆了这么久,就只知道他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白皮肤有些英俊的年轻人?”皮埃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你知道你有多么幸运吗?有时候我宁愿用我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在陛下麾下效力的机会,而你居然……居然没有任何感觉?”

  他说得不完全对,我并非没有感觉,正相反,我的感觉很多,很丰富,但很不巧的是,它们都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那……你都想知道些什么,皮埃尔?”我问道,“除了这些。”

  “给我讲讲他是多么勇敢,多么智慧,多么坚毅,多么……多么了不起!不要老说他比你这样比你那样的,杰夫,你不应该总把自己和他相互比较,这让我……让我对他没有什么概念,满脑子都是你。”皮埃尔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了,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这样的。

  勇敢么?当然,无数次,我的朋友不顾危险奋战在战线最前沿,可是,那个时候似乎我也在那里。智慧?他带领我们一次次赢得胜利,可是你要我说他是如何带领我们的,我却说不出来。

  当时我认为,这是因为我在弗莱德身边呆得太久的缘故。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出色,他的一切行为在我感觉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虽然了解他的伟大,却已经很难为之惊叹了。正如同一句谚语所说的:亲人的眼中看不见伟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这种想法并不完全正确。

  很多年以后我才觉得,一个伟大的人之所以伟大,并不在于他的外表多么惊人,甚至不在于他做出过什么样的辉煌业绩,而是因为他有一个超越了常人的灵魂,除去了它,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非常普通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比我们强那么一点,但也许在许多方面还不如我们。而你当然无法描述别人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你只能感受它,被它感染,成为它的追随者。

  “他不是个三头六臂的巨人……”我向皮埃尔辩解着,“你知道,他也只是个人,普通的人而已。他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之类的。有时候他睡觉还会打打呼噜。”

  我很抱歉地看着皮埃尔张了张嘴,他大概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偶像会做这些事情,他大概以为英勇无敌的古德里安陛下是完美得连肚脐眼都没有的完人。

  “……我宁愿他是个三头六臂的巨人。”皮埃尔丧气地说,然后有些恼怒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有些淘气地望着他。四目相交时,兄弟俩齐声笑了出来。

  “那你呢,哥哥?我以为以你的性格,肯定忍不住早就跑着去参军杀敌了。”我忍不住问道。

  皮埃尔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去:“我回家之后,妈妈已经病了。我得照顾他们……”

  想起父母的去世,我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酸。但我仍然有些好奇:

  “后来呢?你不是说爸爸去世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么?这三年你就一直呆在这里?”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如果你去参军,哥哥,凭你的身手和勇气,我保证你也会成为了不起的勇士。你一向都是那样的人,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会阻拦你……”

  皮埃尔的目光更加暗淡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羞愧。

  “路易斯王子答应过我,等过一阵,形势不像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他会送我回到陛下那里。如果你愿意,哥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们俩。我保证古德里安陛下一定会喜欢你的,他是你的偶像,不是吗?我们可以在他麾下并肩战斗,这不是你希望……”我越说越兴奋,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恨不能立刻就能拉着我勇武过人的兄长去见我的朋友们。在我刚懂事的时候,皮埃尔就已经是德兰麦亚小有名气的冒险者了,他从小就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

  出乎我的意料,皮埃尔缓缓地抽回了他的手。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又有些抱歉地说:“杰夫,对不起,我不能,我……我不能……”

  我很吃惊:“你怎么了,皮埃尔,这不是你一直梦想的吗?你是那么的勇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正当我还想劝说我的兄长和我一起离开的时候,们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身材纤弱、穿着女佣衣裙、头上戴着一顶干净的白色软帽的年轻女人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她低着头,边走边整理着篮子里的东西,没有看见我。

  “亲爱的……”她说,“……今天不打算开张了吗?是存酒不够了吧。我早就说过,这里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裘蒂的儿子正好想学些手艺,你可以收他作学徒……”她从篮子里取出两条长面包,抬起头来,“……今天的面包很新鲜……”然后她看见了我。

  “哦,你有客人。对不起,长官,我没看见您。您找我丈夫有事么?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他惹了什么麻烦吧……”这个女人有些惊慌地看着我。

  丈夫?哦,当然,除了一个安定温暖的家,还有什么能让我狂放不羁的兄长皮埃尔·基德停止战斗呢。我想我明白他犹豫着不愿离去的原因了,他现在已经不在是那个逞强斗狠的单身汉了,有一个女人需要他照顾。一个男人一旦成了丈夫,有些事情就再也不能做了。

  我一点也不为我的兄长感到遗憾,更不会因此鄙视他。他选择了更好的生活。一个女人,一份产业,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剑与血的日子已经不再适合这个居家男人了。他为了自己的家庭放弃了自小的理想,全心全意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想要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需要更大的牺牲和责任感。

  我畅快地笑起来,衷心地祝福着。皮埃尔结婚了,这真是这两个多月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皮埃尔看着我,尴尬地笑起来。他大声招呼着:“珍妮,来,快来,看看他是谁?你一定认不出了,他是杰夫,我们家的小杰夫,他还活着。你看,他都长那么大了。”

  珍妮?铁匠家的女儿?那个假小子?我又惊又喜,从板凳上跳起来,把我的嫂子拉到点着油灯的桌前。没错,真的是她。她小时候总是跟着皮埃尔到处闯祸,有一次从墙上跳下来,还差点把自己的腿摔断了。他的父亲,老铁匠温格一提起她就头疼,说不知道这个野丫头今后怎么嫁得出去。不过自从皮埃尔当上了佣兵,我就很少见到她了。真想不到,这个只比我大三个月的野丫头现在居然出落得那么温柔可亲,而且,她还成了皮埃尔的妻子。

  “杰夫?真的是你?”珍妮亲切地摸着我的脸,欢喜地叫嚷着,“嗨,你看上去真像个将军,可不再是以前的你了。还记得吗,以前我可老是捏你的脸蛋把你捏哭的。”

  我红着脸既尴尬又热情地和她拥抱:“别说了珍妮姐姐,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就别提了好吗?”

  “哟,还害羞呢。”珍妮大笑着又用力捏了捏我的脸,这时候我才找到一些那些小时候经常欺负我的假小子的感觉。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珍妮亲昵地靠在皮埃尔的肩头,微笑着问他。

  皮埃尔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掩饰着说道:“没什么,在说一些往事。亲爱的,能给我们的好弟弟做些好吃的吗?我想他饿了。”

  “好的,我这就去买些香肠和火腿去。朗斯科今天正好有些新鲜的货色。”珍妮欢快地跳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手心:“乖乖在这里等着,小杰夫,看我今天给你露一手。”说着就提着篮子像一阵风一样飘出了门外。

  看着珍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在皮埃尔的胸口上亲切地打了一拳:“你结婚了,你这个家伙,居然都不告诉我。真是恭喜你!”

  皮埃尔既幸福又害羞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就在父亲去世后不久。在我还没回来的时候,珍妮一直帮着父亲照料母亲,后来又帮我照料父亲。她真是个好姑娘,勤快,聪明,要不是她,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父亲去世后,我简直要崩溃了,是她帮我重新打理的酒馆,陪着我,让我慢慢好起来……我欠她的,我只想给她一个富足、安定的生活。所以,杰夫,你说的那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对不起,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皮埃尔了。”我的兄长抱歉地看着我。

  “你胡说什么呐?”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结婚了,你?”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天啊,我真为你高兴!”

  皮埃尔茫然地抬起头来:“你不怪我,杰夫?”

  “你要是跟我走我了我才会怪你,我一定帮珍妮姐姐把你捆在门柱上!”我大笑着摇摇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促狭地问道:“怎么?你们有孩子了吗?”

  皮埃尔一脸幸福得要死的样子:“还没有,珍妮现在在格罗德尔男爵夫人身边做侍女,她想多攒些钱,然后再要孩子。要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恭喜你得了个好老婆,老哥,来,咱们来干一杯。我都不记得我们俩上次在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真的是一个美妙的夜晚。那一夜,马蹄铁酒馆没开张,我花了一个银币叫一个孩子帮我去总督府向殿下捎话,说我今晚在酒馆喝酒,不回去了。珍妮姐姐给我们做了满桌的佳肴。我不知道是心情的缘故还是确实如此,总之我觉得菜肴美味极了,我吃了整盆的土豆炖火腿,用面包把里面的汤汁蘸得干干净净。我几乎要把菜盆吃下去。皮埃尔和珍妮的影子在油灯的火苗里不住地晃动,他们相互看着,微笑着,不住地把菜肴和美酒盛到我的面前。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些醉的感觉,不是因为酒。我的头眼幸福地眩晕着,看着我的至亲。我的心头暖暖的,失去了父母的哀伤逐渐变得平淡,尽管那是一种我永远无法抛弃的伤痛,但它已经不会再那样沉痛地伤害到我了。因为我又找到了家。有亲人,有亲情,我就有家。有家的人,是幸福的……

  晚餐后,珍妮姐姐勤快地为我打扫房间,安排我的住处,让我和皮埃尔独自相处。我们搂在一起,孩子气地又唱又跳。后来,我们从阁楼的窗户爬出房顶去看星星,就像我们小时候经常干的那样。

  星夜下,亲密的兄弟懒洋洋地躺在瓦片上,像两个傻瓜一样幸福地微笑着。

  “你说好笑不好笑,杰夫,我原本想做一个英雄,在战场上建立功勋,而你则一直想当个酒馆老板。可是现在,我成了酒馆老板,而你当了兵……呵呵,人生,真是奇妙啊……”皮埃尔叹息着说。

  “是啊,哥哥。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现在如果让我们交换,我恐怕都不愿意呢。”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像战场的武器一样耀眼。我想起了远方正在战斗中的朋友,我觉得和他们相比,即便放弃自己的愿望也是值得的。

  “我也不愿意啊……”皮埃尔长叹了一声。忽然,他坐起身,忧虑地看着我:

  “杰夫,你可千万要小心。你得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他有些歉疚地说,“我该跟你一起的,我是你哥哥,我该保护你。可是……”

  我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不要紧的,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只要好好过你的生活就好了。”

  皮埃尔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真的,我得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一定要尽快告诉我。我虽然已经不是雇佣兵皮埃尔了,可毕竟还是你的哥哥!”

  “如果还有什么能帮我的,哥哥……”想起我未知的前途,我未免有些丧气。我也在屋顶上坐了起来,对皮埃尔说:

  “如果你今后有了儿子,给他起个名字叫杰夫里茨,让他成为一个最了不起的酒馆老板。如果我死了,你们看见他就会想起来我,你们的弟弟。让他好好活着,快乐地、幸福地活着,把我的那一份也活出来。”

  “胡说!”皮埃尔轻轻打了一下我的嘴,“你不会有事的,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有一个和你同名的侄子的,他会成为和你一样了不起的酒馆老板。我保证!”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年以后皮埃尔连生了六个女儿还意犹未尽的原因——我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与我同名的侄子。

  命运真是奇妙的东西,它就像是个巧手的裁缝,截断了我和皮埃尔的命运之线,然后又相互交换着接到了一起,使我们成了彼此希望成为的那个人。在这神奇而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一个人的梦想和追求变得虚弱无力。我们就好像两个交换了行囊的旅人,交错了我们的人生,行走在两条逆向而驰的旅途上。

  第二十卷王子第一百七十二章请叫我杰夫

  我发誓,当我刚从皮埃尔的家中离开时,我是想着直接回到总督府去的。可大概是我中了邪了,在一个十字路口时我没有向预想的那样拐到通往总督府的道路上去,而是径直地向前,而后穿过了几条略显静僻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条名叫“玫瑰街”的街道上。

  然后,我看见了一家小小的、可爱的面包房。它门面上的黄铜招牌已经被锈蚀的发了绿,上面堆着不少的尘垢。不过倘若你仔细观察,还是能够隐约辨认出那上面刻着的艺术体字样:“桑塔面包房”。

  这原本与我毫无关系的普通文字此时让我心跳加速,一些既酸涩又甜蜜的感觉猛地向我的心头压来,让我惊慌失措。我傻乎乎地站在街角发呆,脑海中闪过一个可爱的身影:她朴素的衣裙,有些小雀斑的年轻面孔,连惊恐和慌张都无法掩盖住的漂亮的眼睛,还有那双虽然因为工作而显得有些粗糙、但仍不失少女娇弱的手。这一切在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既让我快活得想要叫喊出来,又让我有些胆怯。

  玛利安·桑塔,我记得这是那姑娘的名字。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想我正站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

  我又喜又怕,一边想要飞奔过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小门,去看看那可爱的姑娘是不是正站在面包房里,一边却又心慌害怕得受不了,想要马上离开这里。这两种感觉如此的强烈,甚至要把我的身体撕成向相反方向行走的两半了。

  她不一定在那里,我这么想着,她要去给别的客人送面包,或许要走很远,或许要很久才会回来。怕什么呢,杰夫?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去买一个面包?放心,你不会遇到她的,或许根本就是你搞错了,这里原本就不是她的家。一个城市里有两个重名的面包房,这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吧。

  我用这愚蠢的借口说服着自己,鼓足了勇气向那个小门面走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那个面包房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奇怪的是,我的信心并没有因为我接近了目标而坚定起来,正相反,当我缓慢地靠近那里时,勇气却飞快地从我的身体里泄漏出去。

  万一,万一她真的在那里呢?你要对她说些什么?她是不是还记得你是谁?要是不记得怎么办?要是记得又怎么办呢?她的父母好不好相处?而且,你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饿……

  无数纷繁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砸在我混乱的脑袋上,我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步在这条街上画过了一道诡异的曲线,居然绕过了我原本想要靠近的面包房,走到了下一个路口。

  我迟疑着站住脚,心里乱极了。过了一会,我又回过头,在这条并不太长的街上漫无目的地逡巡起来,偶尔斜着眼睛瞄一眼面包房的大门,而后又做贼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过我的身边,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看了我一眼,而后向我点头微笑。我立刻就慌了神,感觉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一样,低着头仓皇地躲闪,却又舍不得真的就这样离开。正当我矛盾着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面包房的大门打开了,然后我听见一个银子般清脆澄澈的声音在我背后欣喜地喊着:“早上好,基德先生,是您吗?”

  我的心像蜂蜜一样全无抵抗地溶化在这温暖的声音中了。

  “是我,玛利安·桑塔,您救了我的命,您还记得吗?”一个活泼的身影跳到我身前,那可爱的姑娘在灰褐色的旧衣裙外裹着一条白围裙,两手套着厚厚的手套,脸上还有些黑色的灰迹。她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伸长了脖子看向我的脸。

  “您换上军装,我简直都认不出来您啦!”

  即便是让我独自面对上万凶残成性的敌人,或者是赤手与成群的食人魔搏斗,我也不会向现在这么慌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我的脸,我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炸裂开来了似的。我差点就把佩剑抽出来想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行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幸亏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没有做出这种冒失的行为。

  “您怎么了,基德先生?”玛利安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您的脸红的厉害,还出了很多汗,您发烧了,天啊,您的伤很重吧,我给总督府送面包时,那里的仆人告诉我您伤得很厉害。您快进来坐坐,我给您倒杯温水……”善良的姑娘慌忙把我向屋子里拉着,一边拉一边大喊着:

  “爸爸,妈妈,基德先生来了。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那位救了我的命的先生……”

  推开门,我看见了玛利安的父母。

  面包房老板老桑塔正从炉子中取出一盘刚烤好的面包,他斜着眼睛看了我的一眼,小声哼了一声,看起来对我并不友好。老板娘在一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满脸堆笑地搬过来一张椅子请我坐下。

  “请坐,军官先生……”老板娘给我端上一杯热水,感激地说道:“玛利安把事情都告诉我们啦。多谢您救了她的命,这丫头就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老是给人惹麻烦。”说着,嗔怪地看了玛利安一眼。小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回头帮着父亲照料炉子去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老板娘的热情让我觉得很拘谨,我低着头,连声回答着。

  “哼!”老桑塔又在一旁小声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对我很不满。老板娘急急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吭气了。

  “听说您受了伤,原本我们还想早些去看望您的,可是您在总督大人的府上,我们就……”老板娘的神情有些抱歉。

  “您太客气了。”我绞尽脑汁想要和玛利安的家人多说些什么,可是舌头就好像打了结,只会吐出一些单调乏味的蠢话。

  “你……以前是德兰麦亚的军人?”忽然,老桑塔向我问道。

  我点头承认了。

  “我以前也是!”面包店老板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把它揉成一团,重重地扔在柜台上。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虽然有些发福,但仍然称得上十分魁梧。他双手虎口的地方磨起了厚厚的茧子——这是身经百战的军人才会有的痕迹。

  “我曾经在西线和温斯顿人作战,我亲手杀死了六个温斯顿人!要不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无能愚蠢,我还能杀得更多!”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包房老板显露出一股与他身份不相称的粗豪气息。他双目圆睁,轻蔑地看着我:

  “你救了我女儿,我应该多谢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个投敌叛国的软骨头!”

  “爸爸!”玛利安反抗地嚷着,“你怎么能这么对基德先生说话。而且……而且路易斯殿下不是坏人。”

  “闭嘴!”老桑塔恼怒地对着女儿大喝。玛利安委屈地闭上了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边上打着转。

  “布鲁尔,你喝多了。”老板娘不动声色地低声劝告着丈夫。

  “我才……”我注意到老桑塔刚想反驳,却在老板娘的注视下没了声息。他重重地闷哼了一声,大踏步向里屋走去。

  面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老板娘低着头,不安地看着我;玛利安委屈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多余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让别人都很不愉快。

  “我该……”“您别介意……”我和老板娘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住了声音,等待着对方把话说完。于是,面包房里再次陷入了让人苦恼的沉默。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打破沉默,我肯定会感激他的。

  果然有人。

  “请问桑塔小姐在吗?”一个年轻的温斯顿士兵推门走了进来。他大概没想到房间里还坐着一个军官,看见我先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向我行了个礼。

  “我奉命护送桑塔小姐给总督府送面包,长官。”他说。

  “啊,都快要中午了。妈妈,我得赶紧走了。”玛利安立刻忘却了刚才的不快,飞快地跑向里屋。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面颊上的炉火灰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件颜色鲜艳、绣着流苏花边的长裙,全身上下散发着一阵茉莉花的清香。

  “我也该告辞了,夫人,正好我可以顺路把桑塔小姐送到总督府。”我连忙站起身对老板娘说。这个士兵简直救了我的命,再让我在这气氛压抑的面包房里多呆一刻钟我也受不了了。

  “哦,那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想留您在我们家吃顿饭呢。”老板娘抱歉地说,但毫无疑问,她也和我一样松了一口气。在我看来,她或许巴不得我早些离开。

  就这样,我从那名士兵的手中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这个任务,和可爱的玛利安一起行走在里德城的街道上。

  我端着一个蒙着布的面包托盘,幸福地跟在玛利安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蹦蹦跳跳的小脚牵动着我的心,让我很矛盾。我真的喜欢看见这姑娘蹦跳欢悦的样子,可是却又不想她走得那么快。我希望我们能走得越慢越好,这样我就能在这个可爱的姑娘身边多呆一会。我甚至希望这条通往总督府的大道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那样我就可以陪伴着我的心上人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地走下去……

  “您怎么了,基德先生?”忽然,玛利安回过头问道,“您走得很慢,是哪里不舒服么?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那天您救我的时候流了好多血,吓坏我了。”

  “我已经好多了。”我端着托盘木讷地回答着,心里却好像点燃了一根爆竹一样乐开了花。我简直想立刻就把自己的上衣扒光,向她展示我结实的肌肉,告诉她我有多健康。

  “恩,那个……我爸爸的话,您不要介意。他就是那样的人,自从温斯顿人来了之后,他总是喜欢生气骂人。您是个好人,您不会怪他的,是吗?”

  我忘记当时我都说了些什么,希望我只是点头胡乱地应承着,没有说什么失礼的胡话。我只记得当时一阵耳鸣,满脑子都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您是个好人……您是个好人……您是个好人……”这简单的话语。我真想把手里的面包统统撒到天上去,然后在街道上放肆的大喊:“我是个好人!”我不知道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一句美好到了极点的话语,能够让我幸福得几乎死去。

  玛利安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她把篮子挎到左手,用右手拨撩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好奇地向我问道:“对了,基德先生,您今天怎么回到我家里来呢?您是有什么事么?”

  “我……”我立时慌了手脚,一向很以为豪的口才这会儿半点也表现不出来。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地走到了玛利安的家中。难道我要说是因为我迷了路,把东错当成了西?这借口真蠢。或许我该说是去买面包的,太对了,我走过十几条街区,路过无数的饼干店和酒馆,从早上一直走到天将正午,只是因为肚子饿了,想买一个面包吃。

  “我想见您。”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可是就算你把绞刑的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绝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有些话就好像是初春的冰雪,一旦说出口,就会融化消散不见踪影了。我害怕我的所有思恋和美好的期盼也会变成这样。

  “您的手帕,小姐,我想来把它还给您。”我好不容易想到了借口,将面包托盘放在一旁,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将玛利安给我裹伤口的那块淡黄铯的手帕取了出来。自从受伤后,我就一直把它藏在身边。每次在无人的地方把它拿出来,我都要把她看上好半天,仿佛透过它我就能看见她娇小可爱的主人似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它皱巴巴的,又带着一片很难洗掉的血迹,这让我很难堪。

  “很抱歉,我把它弄脏了……”我惭愧地将手帕放到玛利安的面前。这是这可爱的姑娘放在我这里的唯一的纪念,我真舍不得把它还回去。

  玛利安奇怪地看着我,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基德先生,那只是块普通的手帕,不值什么钱的,我以为你已经把它扔掉了。”

  “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绝不会把它弄丢!”我激动地走上前大声说,而后又在玛利安古怪地目光中局促不安地退了回去。

  “既然您这么喜欢,那我就送给您了,基德先生……”玛利安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微笑着对我说,“……您可真是个怪人。”

  “真的?”我喜出望外,“送给我?那太谢谢您了,桑塔小姐。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一份礼物了。”

  “没什么的,我说真的,这只是块再普通没有的手帕了。而且您可别这么称呼我,基德先生……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玛利安羞红了脸,“……就喊我玛利安吧,再不,喊我玛利也成。从小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啊!”我忙不迭地答应着,“那我也希望您直呼我的名字,叫我杰夫。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喊我。”

  “那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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