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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84部分

  像是她亲手烤制的蜂蜜圈,简直要沁透到我的心肺里去。

  “真的,我发誓!”我比谁都更加确信这一点。

  “你真好,杰夫。每次我跟别人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们都会笑话我,说我痴心妄想做白日梦,还说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现在,我可不是傻丫头啦,连你和殿下都是这么想的,你们可都比我聪明多了呢。”年轻的姑娘欣喜地说着,她两只手抓着我的胳膊,高兴地来回摇晃着。她的手是那么细、又那么软,我的心都好像被她摇晃起来了。她的目光照耀在我的脸上,就像是照亮夜空的明月。

  聪明?我?看着她天真的笑容,我只觉得舌头下面一阵发苦。我并不是真的相信某些话或者某些事,我只是像个盲目的土拨鼠一样无条件地相信着你所说的一切。

  那些故事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故事的结局是王子和公主相互爱恋着,永远幸福地生活着。

  只不过,在我的故事里,王子是所有人的王子,而公主,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公主……

  第二十卷王子第一百七十五章玫瑰花开

  “我说不行就不行!”老桑塔暴跳如雷地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震到天上去了,吓得玛利安全身哆嗦了一下。

  “你这个混小子,我不管你是不是救过我女儿的命,我再也不会让你把玛利安带到该死的温斯顿人那里去了!送面包?别以为我看不出那些温斯顿人安的坏心眼,我绝不会让这个死丫头去做败坏门风的事。滚把,你这个无耻的小帮凶,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老桑塔站在门口冲着我打声嚷着,手里挥舞着一根结实的长木棒。他的脸色气得发黑,胡子一翘一翘的,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玛利安在总督府和路易斯殿下交谈的事情在里德城中流传了开来。原本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尽管这两个可爱的年轻人相互爱慕,可除了一些友好的交谈,他们之间甚至连握手都不经常发生。但是,对于一些轻佻龌龊的人来说,捕风捉影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总是喜欢诽谤和诬蔑别人,将自己肮脏的思想强加给他人,把自己编造的下流故事广为流传并乐此不疲,尤其是当这个故事与贵族秘闻和男女情事相关时。

  似乎是一夜之间,形形色色不堪入耳的流言飞语甚嚣尘上,那些思想卑劣的小人们恶语中伤着两个远比他们高贵纯洁的年轻人,殿下所谓的“风流韵事”屡屡在餐桌和小巷中被当做谈资遭人嘲笑。尽管我希望不带任何偏见地去看待所有人,但有的时候,那些普通民众所表现出来的愚蠢确实让人失望。与其说他们不能分辨这些谣言的真伪,到不如说他们不愿去分辨。他们满怀恶意地揣测着两个年轻人纯洁美好的感情,并且对这些见不得人的故事津津乐道,全不去想这一切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我没有把些事情告诉殿下:我不希望这个已经被亲情背叛了的可怜的年轻人再为自己的爱情苦恼。但是,我却无法阻拦玛利安的家人得知这样的消息,这也正是为什么老桑塔怒目圆睁地把我挡在门外的原因。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玛利安的眼眶溢出了委屈的泪水,她用力地拉着父亲的胳膊,想要把愤怒的面包房老板拉进屋来。可老桑塔一把抓过她的手,用力把她推进了屋。

  “住口,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如果你像个好人家的女孩一样知道廉耻,在外面规规矩矩的,谁也不会来羞辱你!”老桑塔粗声粗气的骂道。

  倘若是其他什么人当着我的面用这样侮辱的话语来对待玛利安,我一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和他拼命。可是正在这样做的不是别人,而是玛利安的亲生父亲,倘若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人有权利这样对待玛利安的话,那无疑就是他了。我只有既气恼又尴尬地站在一旁,听任他无礼地对待我们。旁边的的行人和一些商贩们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他们的目光真让人恼火。

  “布鲁尔……”面包房的老板娘从里屋走出来,玛利安一看见她就啜泣着扑到她的怀中。老板娘责怪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把他拉进房中。身材魁梧的面包房老板起初并不愿听从妻子的召唤,可当老板娘表情严肃地对他说:“难道你还想让更多人耻笑吗?”的时候,他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恼怒地挥了挥大手,而后忿忿地走回了房间。我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随他们走进了面包房中。

  “妈妈,你快劝劝爸爸吧。路易斯殿下是个好人,他待我们很好,我们之间一点也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基德先生可以作证。他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呢……”玛利安哭泣着向母亲哭诉着。她看起来是那样的信任的自己的母亲,

  “玛利安,你应该听你爸爸的话。”老板娘慈爱地捧起女儿的脸,和蔼地对她说道:“他不应该这样粗暴,但是他说的对,你的行为确实让我们家蒙羞了。”

  玛利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母亲,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用力挣脱母亲的怀抱,站起身来大声说:“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妈妈,你不是也曾经对我说过路易斯殿下是个好人吗。你怎么宁愿相信外面的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是那么相信你,什么都不对你隐瞒,可到头来你居然也向他们一样说我。”

  “路易斯殿下是个好人……”老板娘耐心解释着,“可他是温斯顿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有些事不太明白,你这样……这样任性让我们很为难……”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玛利安几乎是在尖叫了,“你们宁愿相信无耻的传闻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谁对谁错,只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你们的。你们不愿受人嘲讽,为此强迫我承认我没有犯过的过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认为,就随便你们吧。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今天一定要去!”说完,玛利安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如果你现在去总督府,就别想再回这个家!”老桑塔抖着胡子气愤得大叫。

  听到这话,玛利安的身形在门口顿住了。就在我以为她要屈服地回头时,倔强的女孩忽然头也不回地奔跑起来,在她跑过的青石路面上留下了斑驳的泪痕。或许是没想到一向柔弱老实的女孩有这样的勇气,老桑塔顿时愣住了。老板娘也不复一贯的沉稳冷静,她冲到门口扶着门框向着玛利安的背影大声叫着,却叫不回下定了决心的女孩。

  忽然间,我觉得愤怒,愤怒极了。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没有任何权利把这不存在的罪名强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即便他们是为了维护女儿的名誉和尊严。

  “您不应当这样对待玛利安,先生,我发誓她绝对没有做出过任何有辱您的门楣的事情。”我严肃地向着几乎高我一头的面包房老板大声说道。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这卑鄙的帮凶!”老桑塔粗暴地把我向外推。他看起来有些懊恼——无论是谁都不会真的把自己的亲生骨肉赶出家门。

  “住手,布鲁尔,这就是你要的吗,把我们的女儿赶跑?”老板娘用力把丈夫的手推开,愤怒地看了他一眼。老桑塔深深地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悔恨地坐到了一边。

  “我可以信任您吗,年轻人?”老板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竭力平复下精神,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她是个沉稳冷静的妇女,尽管她平时很少说话,但每当老桑塔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举动时,她总能制止这个魁梧的大汉。可是现在,她看起来很慌乱。她紧抓住我的手,我感觉得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您可以相信我,夫人。”我郑重地回答道。或许我不赞同他们对待玛利安的态度,但我必须尊敬一个母亲的心情。

  “你能保证玛利安在总督府没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么?”老板娘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我保证,夫人,玛利安绝没有做出人何有违她纯洁声誉的事情。”我肯定地点点头。

  老板娘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她随即恳切地对我说:“我们确实不应该这样说她,可是,请您理解,先生,我们是规矩的人家,我们不想和殿下扯上什么关系。我想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让她理解这一点,可是无论如何,我希望她能够早点回来。这孩子的脾气很拗,如果她说她不愿回家,我们很难劝说她。我求您,我求您把玛利安安全地带回家,帮助我们劝说她不要再与殿下往来。”

  “我保证尽可能劝她回家,夫人,而且请您放心,玛利安在总督府是非常安全的。”这是我能够作出的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我觉得我没有权力去阻止这两个年轻人会面,而且,倘若殿下真心希望给于玛利安毕生的幸福,我甚至会鼓励她这样做。没有任何人有权阻止两个相互爱慕的人在一起,即便是他们的父母也不成。

  ……

  总督府,殿下的会客厅。

  玛利安一冲进门就扑倒在殿下的怀中大哭起来,这过分亲昵的举止让殿下不知所措。委屈的女孩哽咽着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殿下先是惊讶,而后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在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脸上最终也是最强烈的情感却是怜惜。他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女孩,既愧疚又温和地安抚她。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你的父母,玛利安,你应该回去,向他们道歉。”当姑娘的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王子这样对她说道。

  “可是,殿下,他们这样说您,认为您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玛利安不是很坚定地争辩着。尽管她在家人面前发了很大的脾气,可是看上去现在她已经不是很生父母的气了。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殿下耐心地劝说着,“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希望你平安,这是为了你好。我们不应当忤逆自己的父母,就算他们错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劝说他们,但如果伤了他们的心,就很难有机会弥补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殿下的表情既严肃又有几分无奈。

  “您真是个宽厚的人,殿下,别人这样侮辱您,您还这样为别人着想……”玛利安有些担忧地说:“可是我爸爸说再也不让我回家啦,他总是那么凶……”

  “不会的,父母教训孩子的时候总是装出一付很凶的样子,可是如果你一天不见,他们会很担心的。”殿下轻轻抚摸着玛利安的头发,温柔地哄着。

  “您怎么会知道,您又没当过父亲。”玛利安的口气明明已经松了许多,可还是争辩着。

  “我当然知道。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经常看见父王斥责我的弟弟,可是当弟弟怄气不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最着急的人。我那个弟弟……”当说到“我那个弟弟”的时候,殿下有些发呆,看起来好像触动了某些心事。

  谁会想到呢,当殿下在为自己的亲生弟弟幼年时的淘气伤怀时,他的弟弟正处心积虑地为了争夺王位而迫害他,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好的,殿下,我听您的话,回去向他们道歉。”玛利安没有发现殿下的失态,她有些不甘心地答应着,而后又有些惋惜地说:“只怕我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能出来见您啦,殿下,他们一定会把我关起来的。”

  这句话对殿下的触动大得出乎我们的想像,他紧皱着眉头,既苦恼又爱慕地看着玛利安,整张面孔就好像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就好像要下什么艰难地决心似的。他的目光把玛利安吓了一跳。

  “您怎么了,殿下?您看起来好像很难过,是哪里不舒服么?”玛利安关切地问道。

  “……我没什么……”殿下有些慌乱地答道,忽然毫无征兆地对我说:“基德先生,您能帮我倒杯茶来么,我大概是有些渴了。”

  得到殿下的命令,我退出了客厅。说来凑巧,正当我打算去殿下的储藏室取酒时,一个准备午餐的仆人正好端着一壶热茶和几个茶杯餐厅。我端过了他的托盘,很快回到了会客室门口。在我打算推开虚掩的房门时,我听见了原本不该听见的话……

  “玛利安……”与我在场的时候完全不同,殿下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透着难耐的热情。

  “你喜欢和我相处么,像现在这样?”

  “当然,殿下,和您在一起我很高兴。从来没有人像您和杰夫这样和我说话,您让我知道了许多以前连想到没有想过的事情。”玛利安诚恳地回答。

  “那……那你愿意像这样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可以公开地、不受人指责地在一起,让你的父母也不反对么?”殿下的声音越发慌乱了,他吞吞吐吐,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

  “当然啦,殿下……”玛利安急切地回答,继而有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不可能,我的家人……他们不希望我来见您。我爸爸认定了的事,除了我妈妈,谁也改变不了……看来……看来我再也见不到您啦……”

  “你可以,我有办法……”殿下几乎是在欢呼,继而,我听见一声轻响,而后房间里传来玛利安的轻呼声。透过门缝,我看见殿下单膝盖跪倒在玛利安的面前。

  “您这是干什么呐,殿下?”玛利安惊讶地叫着,“您怎么跪下了?”

  “我,路易斯·弗拉维尔·德·赫诺尔,现在正式像尊敬的玛利安·桑塔小姐求婚。我发誓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您,护卫您的安全和荣誉,给予您相称的崇高地位,并在我的有生之年将我所有的热情和忠诚献给您,希望您怜悯我,接受我最诚挚的感情……”

  我只觉得一声闷雷直接劈中了我的头,把我的大脑、心脏连同灵魂一起敲得粉碎。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可是当它真的来临时我却觉得自己无力承受。求婚,殿下向玛利安求婚了,我所爱慕的人从此就要别属他人,成为幸福的新娘了,而我,注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或许有一天的,当她在幸福如蜜的生活中偶尔想起我时,只会隐约记得我的轮廓,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会忘却,而另一个男人却从此得到了她所有的爱恋和祝福。

  我该为她高兴的,不是么?这是她应得的结局,也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地冰凉冰凉的,就像是被冬天的寒风刮过,而我潮湿的眼眶又是怎么回事呢?

  “您这都是在胡说些什么呐,殿下。您是不是发烧了?”玛利安像是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野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幸福得不能自己。

  “我在向您求婚,玛利安,只要您接受,做我的妻子,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组织您和我在一起,您的父母也不行!”殿下诚恳地说道。

  “这不可能……您一定是发疯了!”玛利安慌张地说。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了。我爱您,尊敬您,希望与您共度一生。”

  “您怎么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又丑又蠢的麻脸傻女孩……”

  “您太低估了自己的智慧,小姐,您朴素的话语里透露出的智慧让我汗颜。您更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的容貌自卑,凡美貌的,都该有天生的印痕,即便是明彻的月光也会有云雾来遮掩。您已经征服了我,从身体到灵魂。您不必有什么顾虑,我发誓此生绝不让您受到任何委屈。”殿下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我觉得他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我真希望有他这样的勇气和才智,能够博得玛利安的芳心。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顾虑,我不可能嫁给您,我根本就不爱您!”

  安静,屋里屋外都很安静。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吹得干枯的树枝呀呀作响。

  我的脑中不停回荡着一句话:

  “我根本就不爱您……不爱您……不爱您……”

  她不爱他。

  她爱谁?

  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很急促。血液在我的身体里发疯似的汩汩流动着,仿佛要把我的心脏完全抽空似的。

  “您是个好人,殿下,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过了半晌,房间里传出玛利安犹豫的声音。

  “我觉得您很了不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您时,您的宽厚、您的仁慈、您在马上的姿态都深深吸引了我,殿下。您看我一眼对我都是极大的奖赏,让我幸福得要死。在和您第一次说话时我几乎要发疯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很喜欢和您在一起,您是那样的智慧,而且这样平易近人地和我交谈,维护我,我很感激您……”

  “可那是崇拜、是仰慕,殿下,还有我对您的卑微的友情,那不是爱。我知道我很傻,可我绝不会把这两者搞错。尽管您那么友善地对待我,可当我和您在一起的时候仍然觉得拘谨,全没有和基德先生在一起时那么放松愉快。”

  等等,基德先生,那是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提到我?

  我全身都在发抖,真正的发抖。托盘里的茶壶和茶杯因为震动而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让它们掉到地上。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放肆地大笑,也可以放声大哭,那才是我,是真正的玛利安·桑塔。我不必因为他而掩饰什么,可是我不能这样对您。或许拒绝您的爱慕是我这一生中最愚蠢的事,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我瞒不过自己的心……”

  “不必再说了,小姐。”我听见了殿下悲切的声音,“您不必这样安慰我的自尊心。您拒绝了我,爱上了别人,就是这么简单。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在您面前,我只是个失败者而已。放心吧,我能够接受自己的失败,我……我能够,是的。”

  “对不起,殿下……”玛利安抱歉地说。

  “您没有什么应该向我道歉的,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为了我的唐突。我刚才一定吓着您了。我真蠢,我早就该看出来的。每次我和您交谈时,您总是那么心不在焉,现在我明白了。”

  心不在焉?或许吧,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是因为我,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殿下。

  “或许您愿意经常到我这里来,也是希望更多地和基得先生相处吧。这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了,每次都喋喋不休地招您讨厌,还以为您喜欢这样……”

  “不,殿下,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喜欢和您交谈,这和基德先生没关系。我是真心地把您当作朋友,只怕我没有这个资格。”

  “这么说,您还愿意来我这里?”殿下的声音有几分振作,“您还会来么?我还以为今天的事会把您吓跑呢……”

  “我会来的,殿下,只要您不嫌我又丑又笨……”

  “怎么会呢。您永远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或许我无法赢得您的爱情,但您的友情对我来说同样是无法估量的珍贵宝物。”

  殿下诚挚地保证着,忽然,他话锋一转,既有些伤感又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么您有没有对基德先生表达过您的感情?他知道吗?”

  “殿下……”玛利安羞红了脸,“这种事,我们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开口,而且……而且……”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忧虑起来,“而且每次基德先生见到我时都冷冰冰的,连话也不愿和我多说一句,好像有意地在疏远我。我想也是,像他这样一个勇敢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小丫头……”

  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可爱的姑娘居然把我见到她时紧张局促的表现当成了疏远,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现在明白她当初问我“勇士会不会喜欢普通女孩”的用意了。原本我一直以为她指的是路易斯殿下,却没想到她口中的“勇士”居然会是我。倘若不是今天让我凑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不知道这样的误会还要持续多久。

  “我不允许您这样评价您自己。”殿下急切地说,“尽管您拒绝了我,可我保证刚才对您说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心话。您是个很好的女孩,和任何一个国家的公主相比都毫不逊色。唯有像基德先生那样的勇士才能与您相配。”

  “您说的是真的?”玛利安不确定地问。

  “我发誓我说得每一个字都发自我的真心。而且我知道,基德先生是我见过的最高贵的人之一,他忠诚、仁爱,对朋友非常无私,更重要的是他又着我无法比拟的勇气。他的勇气不仅仅表现在把您从马蹄下救出来那一次,我说得是更大的勇气,总有一天您会了解的。说句真心话,小姐,如果您爱上了别人,我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同他竞争,可如果是基德先生,我唯有向你们奉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殿下的赞美让我既幸福又惭愧,我很清楚,自己当不起这过誉的赞美,但一想到听到这话的是玛利安,我又希望殿下能够这样一直不停地说下去,把赞美我的话灌满玛利安的耳朵,让她更爱我一点。

  这自私的念头并没有转多久,一阵恶作剧似的邪风忽然从前庭吹来,推动了会客室的房门。沉重的房门发出吱扭的声响,吸引了房间中正在交谈的人们。

  “……基德先生,您回来了!”殿下惊愕地看着我,他的脸红得发紫,我想我也是如此。

  “恩……您的……您要的茶,殿下……”我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给殿下倒了一杯几乎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而后把目光投向了玛利安。

  一和我的目光接触,可爱的面包房姑娘轻“啊”了一声,胀红了脸慌张地向门口跑去。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扯进了我的怀中。她一开始还在挣扎,可是我越楼越紧。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恨不能把她拥到我的身体里去。渐渐地,她停止了挣扎,就好像一片温柔的水波一样融化在我的怀中。

  看着她娇羞红润的面庞,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一团温暖的气息中找到了两片柔软的红唇。恍惚中,我感觉到了一团湿润又小巧的东西敲打着我的牙齿,让我忍不住吮吸,而且想要得更多。玛利安在我的怀中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她脸上的小雀斑在我的眼前不断跳动着,就像是燃烧着的星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吻了她。

  她也吻了我。

  背后传来一声孤独的叹息,而后,我听见了房门关闭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殿下已经离开了……

  那天傍晚,依旧是我护送玛利安回家的。与往日不同,路上我们很安静,什么话也没说。玛利安没有再向我询问关于殿下的事情,我也没有第二十五次告诉她殿下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美。

  我想,这些互相爱恋却又并不知晓的爱人之间没话找话的谈资,将要一去不复返了吧。

  走到最后一个路口,玛利安忽然转过脸来问我:“哎,我送你的那条手帕呢?”

  天呐,“哎”,她这样称呼我。我一阵幸福地眩晕。

  “嗯,在这里。”我从右手最容易触摸到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条带着血迹的、淡黄铯的手帕,那是爱我和玛利安第一次见面时她亲手为我包扎伤口用的,也是她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她从我手中取过那方手帕,轻轻展开,幸福地看着,又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把它折叠整齐,放在我的手心里,还淘气地在我的手心吹了一口气,让我的手掌和心里都痒痒的。

  “收好它,不许弄丢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手帕了。”

  我痴痴地点着头。

  她呆呆地看着我的模样,过了好大一会,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像一朵浪花一样轻盈地跳开去。

  玫瑰街的路口,许多玫瑰花的枝头蓄满了含苞的花蕾,其中有一盏白色的玫瑰花已经悄悄绽开了。在洁白的花瓣上,细细地洒落着一些红色的斑点,就像是遮住了明月的细云……

  就像是些可爱的小雀斑。

  哦,春天来了。

  第二十卷王子第一百七十六章来自远方的消息

  自从玛利安的事发生之后,我们和路易斯殿下相处时总觉得有些尴尬。当然,殿下从不曾因此责怪我们,我也并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责怪的,可是每次单独和殿下呆在一起时,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此,出于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愧疚心理,我总是尽可能避免与殿下单独相处。

  就好像现在,殿下正在他的书房里看书,而我则侍立在门外听候吩咐,就像他真正的侍卫长一样。

  有时,我也会透过半敞开的大门看看这个俊美青年安静的身影。尽管从公义上来将,殿下应当是我的敌人,但我却实在无法提起对他的恨意。在某些程度上,他几乎已经将我对弗莱德的敬佩之情分去了一半,赢得了我部分的忠诚。尽管我不曾有一刻忘记过他是侵略我的祖国的将领,但却很难不去爱戴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我在殿下身边已经呆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能近距离地观察他,这使得我对他有了更深入的认识。我发现随着对他了解的逐渐加深,我越来越能从他身上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我的挚友弗莱德的影子。

  我从未见过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如此相像:他们都有着强烈的责任心,对依靠他们的人报以深切的关爱。无论是对自己的士兵还是辖下的民众,他们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一样,保护他们、照料他们,并不因别人的误解而改变。他们都是那种灵魂纯净得就像是空气一样的人,丝毫没有受到这尘世的浸染,有时甚至正直的到了让人担心的地步,以至于对一些险恶的行径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似乎没有别人的照料,他们注定会被这嘈杂肮脏的世界所淹没。可是他们又都是那样的杰出,有着我完全无法想像的智慧和毅力,全身充满了让人景仰爱戴的领袖气质,仿佛神明眷顾的使者,融合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让人不得不由衷地想去追随,为他们奉献自己的忠诚。

  正如一句谚语所说的那样:伟大的人或许有所不同,但伟大的灵魂却总是相似的。他们就像是两颗同样耀眼的明星,以自己年轻的身姿成为这个时代左右高尚的人中最高尚的两个,甚至把整个时代都抛在了身后,将这个世界变成了仅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舞台。

  可是最奇妙的事情就在于此,尽管他们的灵魂是如此的接近,他们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性格和习惯上的差距甚至让人惊讶:弗莱德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即便是我们这些自少年起就和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人,都很少看见他的笑容。他只有在的精神特别放松时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珍贵的微笑,而对于一个将对朋友的承诺和千万人的理想背负起来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时候总是少之又少。

  而路易斯殿下则正好相反,在殿下的脸上永远挂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这让每个接近殿下的人都感受得到他的亲切和友善。甚至是在他受到了侮辱、感觉到愤怒的时候,那抹笑容都很少从他的脸上消失。可是我总觉得,殿下更多的时候并非是在发自内心的微笑,这并不是说他是个虚情假意的人,他的友善是真诚的,但在那张笑脸之后,是一层深深的孤独。

  在空余的时候,弗莱德更喜欢沉默地独自思考,这也是他过人才智的一种表现。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难以接近的冷漠的人,在这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心中,燃烧着超出我们想像的热情火焰。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总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在他身上,沉着冷静的品质表现出了最可宝贵的一面。但是我们都知道,当巨大的悲伤或者愤怒超越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让他失去控制时,他的情感会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这种强烈的感受甚至会伤害到他自己。当卡尔森和雷利牺牲时,我曾经亲眼证明过这一点。

  而路易斯殿下则更喜欢与人交谈。他总能在别人普通的话语中找到闪光的智慧,并把它变成自己的才能。他的每句话都能让你感受到热情和真诚,让你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并心生鼓舞。但是事实上殿下的情感并非像我们所见的那样开朗外露,他的热情友善正是含蓄到了极点的象征,皇族严苛的教育让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像用标尺测量出来的那样规范,甚至就连每说一句话的语音语调都有据可循。我永远也忘不了殿下听到克劳福将军的死讯时的表情,他就连如此刻骨蚀心的痛苦,都表现得如此优雅得体。

  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性格,和弗莱德相比,路易斯殿下无疑更富有浪漫气质,这从他喜欢阅读骑士小说就可以看得出。当需要解决一个难题时,殿下表现得似乎总是更富有创造力,而弗莱德的做法往往更直接更有勇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意味着殿下确实更软弱一些,尤其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兄弟咄咄逼人的挑衅面前,殿下总是一味地退缩,一点也看不出他在两军对垒时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缺点还是优点:殿下生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他对于自己的亲人总是带着一种难以割舍的亲切情感。倘若弗莱德也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得更好。

  或许,用光和影比照这两个当世最了不起的年轻统帅更加妥当。它们相伴而生、背道而驰,却又彼此相通,总能在对方的身上印证自己。这简直是创世神明的奇迹,他创造出两个如此完美却又截然不同的生命,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

  正当我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时,卡莱尔将军手持着一个印着火漆印章的信封走了过来。他走得挺急,远远地就向我打起了招呼:

  “基德先生,您好啊。我有份重要的文件要面呈殿下,请您为我通传一声。”

  很快,我就领着将军进到了书房中。殿下拆开了信封,面色微微一变。卡莱尔将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尽管我在殿下的府邸中受到了相当的礼遇,但我毕竟仍然是个德兰麦亚军官,殿下收到的许多消息是我不应当知道的。卡莱尔将军示意我回避也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殿下,我这就去厨房看看您的午餐准备好了没有。”我向殿下和将军点头致意,转身就要离开书房。

  “请等一等,基德先生。”殿下展开信件迅速扫了一眼,随即对我说道,“这一次请您留下,我觉得您有权知道这些事,而且您迟早都会知道的……”他把信件放在桌面上,微笑地看着我说:“这是和古德里安陛下的近况。”

  弗莱德的近况?我的心里立刻狂跳了一下。这时候就算殿下赶我走恐怕我也很难迈开脚步了。算起来,我已经几乎有半年时间没有看见我的朋友们了,就连他们的讯息也很难收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似乎让我淡薄了对友人的思念,但现在这种情感一旦被殿下呼醒,就实在难以遏制。我询问地看着殿下,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真是糟糕呢,基德先生……”殿下苦笑着摇着头对我说,“站在我的立场,我真不知道该对您说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殿下向我指了指,那封信件,“您自己看吧,这上面说得很清楚。”

  我迫不及待地取过信件读了起来,那上面的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仿佛直接把我拉到了朋友们身边似的。很快,我的心就因为喜悦而躁动起来。我感觉得到自己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这对于殿下和卡莱尔将军来说非常不礼貌,但我无法控制。我饥渴地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想把它的每一个句点都牢记在心里。

  就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的朋友们在遥远的圣狐高地上干出了惊人的业绩……

  就在姆拉克中将遭遇鹿纹城堡兵败之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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