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责罚_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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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责罚

  日光熠熠,照得地上雨痕波光粼粼。

  吴茂先是愣了愣,顷刻间,连忙又重复了一遍“赵家与崔家结亲之初,就已同崔家说过,赵二姑娘实则是养女,崔家彼时也同意了。”

  顾祯神色怔然,后面的话,一概听不清了。

  良久,缓缓回过神后,他沉下声音道“朕知道了。”说完,便又阔步出了千秋殿。

  顾祯到相思殿时,所见便是一番静谧景象。

  处处皆寂静,唯余庭院草木间停栖的几声蝉鸣响起,此起彼伏的低鸣聒噪扰人,一声接着一声,再与那偶尔鸣啾的鸟雀声相和成章。

  殿内传来她气恼的声音“当初崔家主动提的这桩亲事,祖父也明说过,端端是养女,不过假作母亲所出罢了。崔家要攀我们家的势,自个忙不迭的应下,连道无妨,如今却……”

  殿前梨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果子,顾祯仰头看了一眼,随即跨过门槛进殿。

  赵懿懿着一件茜色百鸟纹短衫,颦眉斜倚在矮榻上,神情隐有不悦之色。

  顾祯阔步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温声道“晨起不是还好好的,半日没见着你,就气成这样了?”

  赵懿懿看了看他,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偏过头不想搭理他。

  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问“陛下怎么过来了?”

  说着,便作势要起身与顾祯见礼,身子将将起来寸余,却被顾祯给按住了,无奈道“朕听人说,你气得连饭都不用了,嗯?”

  赵懿懿眼睫微垂,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

  熟悉的熏香气息缠绕上来,叫她心脏骤然蜷起,身子也跟着向后仰了仰,试图抽身而去。

  然矮榻就就这么点大,无论怎么试图后仰,却仍是避不开那清淡冷冽的气息。

  “没有的事。”她微微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

  这副不自然的神情,显然不是没事的模样。

  只是不肯说与他听罢了。

  见她心里明明已经气得不行,偏还要强作镇定,顾祯伸手想揉揉她都快炸起来的发丝,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转而自旁边案几上拿了杯茶水递与赵懿懿。

  “别气了。”顾祯声音轻缓,将杯沿送至她唇边,温声道,“先饮些茶水润喉,一会儿将饭用了再说,别气坏了身子。”

  赵懿懿闷闷地接过那盏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用完一盏后,顾祯趁势接了过去,又问她“可还要用?”

  赵懿懿摇了摇头,声音也闷闷的“不用了。”却是伸手推了推他,蹙眉道,“陛下别在这了,妾身心里头乱的很,想一个人静静。”

  顾祯捉住她的一双手,转瞬又放开,好笑道“这就赶朕走了,你当朕连午膳都没用,专程过来是为着什么?”

  赵懿懿转过头,小声道“妾身如何知晓。”

  她这副不理不睬的模样,顾祯一时也没辙,转而叫宫侍传膳,继而又道“是为着你妹妹的事在生气?”

  入目皆是他的面庞,瞧了心口就堵得慌,赵懿懿起身,趿拉着一双莲纹绣鞋走到边上,转头瞪他“陛下知道还问!”

  过来这么半日,总算是有了点反应,顾祯眉眼蕴了片柔色,轻声哄道“不过是桩小事,你别为此不顾自己身子,晨起不是才说昨夜没睡好头晕。”

  赵懿懿秀眉微颦,眼中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妾身不气别的,独独气崔家不要脸罢了。”

  说这话时,她五官几乎要皱在一处,更能听出来声音里隐隐夹带的恼怒。

  顾祯愣了愣,随即温声道“好了,此事当属民间纠纷,朕让洛阳尹不受理就是。”

  赵懿懿却更气了,咬了咬唇瓣,道“妾身不是为着这个。”

  顾祯耐下性子问“那是为着什么?”

  赵懿懿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正值侍从传午膳入内,便又垂目坐在那,好半晌过去,才掀起眼皮看了看桌案上的菜式。

  又枯坐片刻,她才道“原本家中对外称她是母亲所出,便是想叫外人莫要看轻她,妾身是恼,崔家将端端身世宣扬了出去。”

  顾祯握着扶手的指节紧了紧,忽而问她“你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赵懿懿转头看了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回道,“妾身是说,崔家将端端非亲生的事,给说了出去。”

  敛下眉眼中的惊愕,纵然先前已听吴茂说过一次,顾祯仍是问“她是你家中收养的?”

  赵懿懿气结,执起食箸垂首用膳,再不理他了。

  直至用了些假煎肉后,她才低声道“从前与陛下说过的。”

  她以为自己说过的话,他至少会记得一二。

  却不想,竟是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朕的错。”顾祯软下声音道歉,面上神色略有几分愧疚,“朕从前,没有留意过这些事。”

  饭毕,趁着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日头还不算毒辣,俩人往龙池边赏莲。

  时值盛夏,莲叶田田,无数粉白莲花舒展着身姿,悄然绽放开。

  赵懿懿看着那荷池笑道“前几日都还是些花苞,下了这几日的雨,尽是开得这样好。”

  顾祯微微颔首,跟着应和了几句。

  瞧出她眉眼间的郁色,顾祯心里也不大好受,几乎是诱哄着说“此事,朕会命人责罚崔家。”

  “不用了。”赵懿懿却是柔声拒绝,又扯着唇角无声笑了笑,“妾身已着人往崔家质问,不必劳烦陛下的。”

  她什么都会了。

  什么都懂了。

  不再需要他撑腰,自己便能很好的处理这一切。

  顾祯眉眼怔忡,心头划过一丝怅惘,却是莫名的难受了起来。

  杨柳枝条扶疏,垂落于池中,由风吹着荡起以片片涟漪。

  “懿懿。”顾祯声音嘶哑,甚至有些颤意,强忍着心头的那股子酸涩,朝她笑,“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朕。朕说过,会替你撑腰的。”

  赵懿懿也笑“多谢陛下好意,妾身心领,然妾身的这些小事,却不敢劳烦陛下。”

  被她不轻不重地堵了回来,顾祯只觉心口隐秘的疼,肋骨断裂的伤处也不期然疼了起来。

  养了这么久,那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除去这几日连绵阴雨会作痛外,瞧上去已无大碍。

  可这会儿,却是毫无征兆地痛着。

  将那股子痛楚勉力压了下去,顾祯苦笑一声,道“懿懿,朕是你的夫君,替你撑腰是应该的事,你不必觉得劳烦。”

  赵懿懿垂目看着阑干上雕刻的鲤鱼,嘴唇翕动着,却又平复下来,到底未曾答他的话。

  夫君吗?

  从前,她似乎真这么在心里唤他。

  微风习习,身后竹林由着这阵风摇晃,竹叶相撞着发出沙沙声响,如同落雨之声。

  凝着远处山色,顾祯忽而压低了声音道“懿懿,朕身上有些疼。”

  嘶哑的声音听来,像是有些委屈似的,叫人听了便心生不忍。

  赵懿懿问他“陛下何处不舒服,可要请太医过来?”

  顾祯摇了摇头,忽而就止了声。

  何处疼?

  心里明明知晓,却不肯说出来,也不敢叫她知晓分毫。

  太医说,现在只是稍稍养好了些,想要好全,还得再等上两三月。

  明知是自己活该,可就是难受。

  可这些疼,却抵不过心头的酸楚。

  抵不过被她漠视时,划过心尖的疼。

  “懿懿。”顾祯忽而伸臂将她揽着,颤着声音唤了一句。

  突然被他轻揽住腰肢与肩,赵懿懿略有些不适应地挣了挣,将要伸手把他推开时,却听他在耳边说,“朕不做什么,只一会儿,一会就好。”

  一阵阵的风裹挟着寒凉,裙裾被那阵风一吹,便随着风轻动了起来。

  他身子有些颤,嗓音更是浸满了哀凉,便是连搁在她肩上的手也在轻轻打着颤。

  不经意的肌肤相触,却是一片冰凉。

  赵懿懿怔在那,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听着那声音,却只是站在那,未曾回话。

  金乌灼灼照下,她望着那日影,忽的阖上了一双杏眸。

  河间侯府,荣安堂之内,侯夫人成氏端坐上首,下边则跪着一碧罗裙少女。

  跪姿却不甚端正,身子轻轻弯折着,两侧发丝也随垂下的脑袋而落。

  成氏一口接着一口的饮茶,未朝下方看上一眼,反倒是抬目眺望堂外景色。

  崔念涵身子微有瑟瑟,小心翼翼抬目打量她一眼,忍不住唤“阿娘……”

  成氏忍着心口的悸痛,偏过头没说话,河间侯却是垂目看着她,沉声道“闭嘴。”

  崔念涵脸色瞬间白了一片,呜咽道“阿爹,本来就是赵家妄冒,以养女充为嫡女,女儿所说,到底哪儿不对了。”

  “砰”的一声,一个汝窑茶盏掷在她边上,霎时摔得四分五裂,茶水也从其中迸溅出来,浸湿了大片地衣,还有她碧色的裙裾。

  滚烫的茶水烫得她身子一抖,差点儿尖叫出声,忍了好半晌才没曾避开。

  成氏眉心一跳,下意识想去扶,却在触及河间侯的神色后,稍闭了闭眼,只当做没瞧见的。

  河间侯冷声道“赵二姑娘是养女的事,是咱们家定亲之初就知晓的,何须你说!”他顿了顿,声音愈发的沉,“哪怕没说,这是你兄长的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瞎掺和什么?”

  崔念涵一下子怔住,讷讷问“阿爹,你们知道?”

  河间侯没理她,却是看向了成氏,冷笑道“这可不愧是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

  当着儿女和仆从的面,被他毫不留情面的一通说,成氏面子上挂不住,羞臊得几乎红了半张脸,也是强忍着气道“此事妾身亦不知,郎君何苦要怪妾身?”

  “出了趟门回来,就惊闻夫人同赵家退了亲事。念涵若不是跟夫人学的,还能从哪儿学来这些?”河间侯强抑着心头怒意,音调也随之拔高了几分,“夫人可知退婚前,咱们同赵家的婚事,刚在陛下那过了一遭?”

  成氏惊出一身冷汗,却是说“郎君先时也没交代过,此事陛下知晓了啊。”

  她看了眼仍跪在地上,衫裙被茶水打湿的崔念涵,忙道“如今可怎么办?”

  河间侯望着崔念涵,沉声问“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崔念涵抽噎着说“是……是前几日去兰若寺进香时,碰着了左连枝,她说与我听的。当时女儿听了气愤,就直接在寺里同友人说开了。”

  河间侯又是气又是恼,最后竟是被她给气笑了,讽道“她一个小丫头的知道的事,你觉得你爹娘会不知?”

  成氏也道“左家那丫头,心眼比筛子还多。她同赵家什么关系,你难道不知?还真当她是什么好东西,为着你着想呢!”

  听着这低沉的声音,崔念涵愈发的怕,啜泣道“女儿知错了,阿爹你别气了。”

  “幸得陛下同娘娘远在洛阳,为今之计,还是先瞒着此事,待流言平复下去后再说。”河间侯看了眼成氏,沉声说了一句。

  成氏连连应着,又道“可长安那边,总会知晓……”

  揉了下眉心,河间侯想起女儿方才所说的左家丫头,不由冷笑起来。拿她闺女当刀使了,还想全身而退?

  这梦做得可真好。

  二人商议过后,便命人将崔念涵带去祠堂跪着。

  将将要起身回去,侍从却急匆匆跑了过来,磕磕巴巴道“郎君、夫人,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想起皇后这些日子,连生父继母看不顺眼,都能关到寺庙里去,一关就是好几个月,何况是她?

  成氏只觉头晕脑胀,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差点儿瘫软在地。

  “郎君?”她惊慌失措的看向河间侯。

  沉吟片刻,河间侯道“先想个法子,消一消娘娘的怒火。”

  宫人入内后,河间侯先笑着请人上座,而后先一步说道“此事,是左姑娘告诉小女的,小女不知事,但请娘娘放心,臣定然会处置妥当,不叫娘娘烦心。”

  送走了宫人,河间侯的神色也布了一片阴戾,冷冷笑道“我明日,去一趟左家。左姑娘既然这么喜欢赵家,又掺和上了赵家同我们家的事,那就同左家断了算了。我想着,左家人应该也愿意。”

  八月初,柔然战事罄,柔然可汗长子也抵达长安,大军悉数返程。

  这场战事,顾祯筹谋许久,力求必胜,却也是超乎计划外的迅速。

  朝野上下一片欢腾,短暂的庆祝过后,顾祯便开始命人收拾行李,着手回洛阳一事。

  相思殿却迟迟没动静。

  回程前两日,他亲自去了趟相思殿。

  赵懿懿却趴在榻上不肯看他,只闷声说“妾身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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