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玉佩_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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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玉佩

  心念几度回转、几番挣扎,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却没有想象中的松了一口气,反倒是愈发的难受,复杂情绪交相缠绕着,几乎要成了一块心病。

  不可思、不可触。

  初时,赵懿懿并未听清楚。

  她微微笑着,侧首睨了身旁之人一眼,杏眸中带着点点疑问,继而轻挑了下眉梢。

  “陛下说什么?妾身没听清楚。”

  顾祯置于身侧的那只手捏得更紧了些,半垂着眉眼,甚至不敢看她,声音亦是染上了几分沙哑:“懿懿,那块云鹤纹玉佩,应当……是朕送你的生辰礼。”

  因有一二分不确定,他甚至不敢说得太圆满。

  可每说一个字,心口便像是被利刃划过一道,绞痛难忍。鲜血汩汩往外冒着,怎么止也止不住那冒出来的鲜血。

  顷刻间,顺着蜿蜒而下。

  不过一块玉佩而已,却是他费心准备,用以讨她欢心、试图博她一笑的东西。

  那日玉佩制好后,他欣喜若狂,不顾肋骨伤势尚未好全,亲自策马往西市去取,一路放在怀中,视若珍宝的护了回来。

  小心翼翼地送了,又怕惹她不高兴,甚至没曾多问一句。

  生怕问了,又要惹她不快。

  患得患失,不得安宁。

  风声裹挟着他艰涩迟缓的声音,涌入了赵懿懿耳中。

  她神色微微一怔,脸上闪过错愕之意:“是陛下送的么?”

  几簇松针落在跟前桌案上,又被那阵北风拂开,散了一地。

  “太过久远,妾身都不记得了。”看着伏在裙裾上的几根,赵懿懿伸手轻拂,再抬目时,望向他的眼中盈了些歉疚,“今日之事,是妾身的不对,还望陛下见谅。”

  语声一如既往的轻缓,顾祯唇角却不自觉带了几分苦涩,心头闪过绝望。

  曾经的不在意、曾经的漠视,全都报应在了他身上。

  原来,被人无视冷待的,是这样的滋味。

  尤其,那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

  顾祯几乎能想象到,懿懿那时的绝望。

  正因心生绝望,后来才会那般决绝。

  顾祯捏了个白果,将里头的一层果衣剥开,放在她跟前的小盏中,声音闷闷的:“距你上一次生辰,还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却忘得一干二净。

  凝着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他几度想要开口质问,却又觉得他没有资格问她,硬生生忍了回去。

  赵懿懿沉默下来。

  看着林中正嬉戏着的青年,她问:“那怎么办?”

  已经许了诺,拿出去做了彩头,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顾祯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放心,朕一会儿赢回来。”拿回来的法子有许多,甚至直接下一道旨意都行。

  他却想光明正大的赢回来。

  “陛下能行么?”赵懿懿迟疑着看他,眸中带着些征询,“陛下都许久未投壶了吧?”

  顾祯咬牙道:“你自己夫君如何,你不知道?”

  听出他声音中的气恼,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赵懿懿不说话了。

  那头还未比完,更有几个没分出胜负的,顾祯却起了身,将手递了过去:“走,随朕出去转转。”

  伸出来的,是左手。

  那只手上伤痕遍布,靠近衣袖遮掩的手腕处,更是狰狞可怖,一路延伸至衣袖内,也不知具体如何。

  看着眼前那只宽大的大掌,再抬目对上他含笑的凤目,赵懿懿突然觉得,他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

  可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她却又说不出来。

  视线落在那几道痕迹上,她终是心头一软,又顾及许多人打量着,将手覆了上去。

  只是那一瞬,她突的福至心灵,微有错愕地转头望着他,头一回发觉,他怎么突然学会了苦肉计。

  “陛下可是天子。”赵懿懿有些着恼地抱怨了句,瞪了他一眼,想要将手给抽回来,“这样的招数,真不知陛下从何处学来的。”

  顾祯却不许她动,握得更紧了些,低笑道:“朕是天子不假,难道就不是懿懿的丈夫了?懿懿不理朕,还不许朕想些法子?”

  这样的话太过直白,第一次从他口中出来,叫赵懿懿听了个面红耳赤,羞得面颊浮了层淡淡地粉晕。

  “你!”她说不过,只得又恼怒地看他,气道,“哪有陛下这样欺负人的?”

  顾祯牵着她纤细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压低了声音哄:“好了好了,是朕错了。”他轻咳一声,道,“朕的心意,懿懿岂能不明白?”

  赵懿懿却不理会,一张芙蓉面仍紧紧绷着,道:“帝心难测,陛下的心意,妾身如何明白?”

  这是还别扭着呢。

  从前那些旧事,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刺。她不愿相信自己非她不可,宁可相信帝王薄情,也不肯信他心悦于她。

  顾祯目光下移,放在了两人交叠的双手之间,神思微凝。

  他的心意,懿懿未尝不明白,也未尝不能感知一二。

  可她性子固执又有些执拗,心中认定的东西,总是难以更改。

  始终存着些芥蒂。

  顾祯不可谓不后悔。

  他做了二十年的皇太子,一言一行皆有皆由大儒教诲而成,经手无数政令、判了无数的案子,从未生过悔意。

  唯一一次在她身上,后悔了起来。

  早知有今日,早知她会往心里去,那些嫌弃她不够好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说。更不会什么事也不同她商量,便闷不吭声的办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之时可服用的药物,哪怕再悔恨难过,却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顾祯思绪纷繁,终是转了话题,轻声说:“在懿懿心里,朕的心思,就这般难揣摩?”

  赵懿懿反问:“难道不是么?”

  出了松林,至游廊拐角处稍一回头,仍能见着那头衣袂翻飞的景象。

  “懿懿可还记得,与朕头一回相见的时候?”踏入游廊,顾祯突然侧身问她。

  纷繁梨树下,清隽郎君身姿挺拔,俊美得仿若画中人。

  一树梨花落了他满身,就那么朝着她笑。

  赵懿懿眉心一跳,却是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嗯?”

  顾祯突然揽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抵在游廊边,垂首低笑起来:“那日投壶,皇后那谁都不肯相让的模样,朕可是记忆犹新。”

  赵懿懿怔了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却是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她蜷了蜷手指,声音淡淡:“是么。”

  帝后二人一走,海池边上热闹却未曾减。

  相反,少了些拘束,玩得也更开了。

  漆壶容量有限,壶口的大小更是有限,寻常投壶的箭矢,一般以十支为一局。二十支箭矢满满当当装在里头,不是件容易的事。

  越往后,壶口所剩余的位置越小,也越难。

  先前皇帝毫无争议的全壶,便引来了在场无数人的惊叹。

  “前几支容易些,先给你投罢。”赵端端也是常玩投壶的人,在边上练习了会子,终是下定决心上场。自箭筒中抽了五支箭矢递给姜嘉言,示意他先投。

  姜嘉言道了声好,从她手中接过那几支箭矢,捏了一支在右手中,聚精会神眺望置在不远处的漆壶。

  他心知不得有任何闪失,全神贯注看着那漆壶,眸光微凝,身子几乎绷成了一张弓。

  然许是越紧张,越容易失误,“哐当”一声脆响,羽箭砸到了漆壶外的地面上。

  虽对皇帝说,自己在投壶之道上不过皮毛,说到底有几分自谦的意思。再如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姜嘉言心头一慌,连忙致歉:“公主,下官……”

  赵端端直接懵了,好半晌才回过了神,勉强笑道:“无碍,一支而已,不算什么。”

  姜嘉言点了点头,又取了一支箭矢。

  箭矢脱手,自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仍是稳稳地落在地上。

  “下官失误,还望公主见谅。”姜嘉言声音压低了些,面上带着歉意。

  赵端端呆呆地看着前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无妨,姜郎中继续吧。”

  姜嘉言点点头,硬着头皮又取了一根,有了前两回的示意,他心头愈发的紧张,连指尖都是颤着的。

  一脸三支落在地上,赵端端几乎要哭出来,眼尾带了些可疑的红,还得安慰道:“姜郎中既已尽力,我自是感激不尽,怎会同姜郎中计较这些小事?”

  她脸上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同不计较的事儿,没半点干系。

  “是下官今日不够谨慎,太过大意,才造成了如此一番局面。”看着那泛红的眼尾,姜嘉言心中大骇,急忙认错。

  赵端端气得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毕竟为着这样的事哭,太过丢人不说,也没什么颜面。

  燕王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姜嘉言,方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赵端端左右看看,想要应下,又怕伤了姜嘉言面子。犹豫之时,一声惊雷响起,众人吓得往附近殿宇、游廊、亭台跑去,还没跑远,转瞬竟是飘起了瓢泼大雨。

  毫无征兆的一场雨,众人甚至来不及管那些器具,就这么搁在了原处。

  赵端端一面跑一面气着,暗恨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应下,早知如此,还不如全都靠自个算了。

  一场骤雨,叫京师的气候一瞬寒凉下来。

  北风冷得刺骨,猛烈撞上来时,似要在人身上划开一道口子。身上原本还算厚实的衣衫,竟不够用了。

  赵懿懿坐在窗边擦拭湿发。

  那场雨落下时,俩人正在海池边走着,正巧离紫宸殿近,便来了此处避雨。

  听着窗外淅沥雨声,她渐生困意,擦拭发丝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热水备好了,先去洗漱吧,刚淋了些雨在身上,仔细染了风寒。”顾祯疾步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热,才稍稍松了口气,“朕着人拿了几套衣裙,你自个看看,喜欢哪一套。”

  宫侍捧了几套衣裙进殿,搁置在一旁的矮榻上。

  赵懿懿擦拭湿发时,便趁势歪着头看他:“陛下这儿,怎么有衣裙?”

  顾祯知她想了什么。

  心下微微一软,柔声道:“朕怕你偶尔过来,无衣裙可更换,命尚服局制了搁在这的。”

  见她不信,顾祯无奈道:“都是照着你身量做的,朕何时有过旁人了?”

  赵懿懿每月都得裁制新衣,除却贴身衣物是椒房殿宫人所制,那些个寻常衣物,或是礼服,仍是由尚服局负责。

  裁制新衣,不可避免要量尺寸。

  尚服局那儿,一向有她每月新衣所需的尺寸。

  她怔了怔,看着那几套衣衫出神,在顾祯催促下,才选了一身衣裙,起身去往浴房。

  盥洗过后,侍从替她更上那条鹅黄色长裙、柳绿色背子,竟是无比的贴合。

  果然是照着她身量所制。

  等她回正殿,却见皇帝在廊下撑了伞,便问道:“陛下往何处去?”

  顾祯回首朝她笑:“朕还得去将那块玉佩赢回来。”

  “下雨了。”赵懿懿声音轻缓,不疾不徐行至殿门口,一手扶着门轴,“一块玉佩,不值当陛下冒雨前往,妾身那儿还有几块相仿的,等明日给陛下送来就是。”

  顾祯却道:“那些虽也好,却不是朕想要的那块。”他将伞撑开,在钻入那道雨幕之前撂下一句,“你等朕回来。”

  赵懿懿心尖微微震颤,抿了抿唇瓣,到底没再出言阻拦,随他去了。

  落雨的时光,最适合昏睡。

  纵然刚刚自午憩中醒来,去了一趟海池边的松林,赵懿懿仍是犯起了困。

  捧了一卷书靠在矮榻上,闻着殿中铜雀炉中袅袅溢出的沉榆香,她眼皮子开始打架。渐渐地,阖上以后便睁不大开了。

  急促雨声萦绕在周遭,时而伴随着几道惊雷,她却睡得极好,半分不适或难受也无。

  赵懿懿向来喜雨声、雷声,这一遭算是赶上了时候。

  至于睡了多久,赵懿懿并不清楚。只知是朦胧之时,觉得身侧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头发似乎被人扯着玩弄。

  她伸手欲将发丝扯回来,却又被人握住了手不肯放。

  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那道高大峻挺的身影,眸含笑意坐在她身侧,见她睁眼,便笑了笑:“醒了?”

  赵懿懿没反应过来,仍是有些懵懵的,抱着隐囊蹭了蹭,又阖了眼打算继续睡下去。

  孰料顾祯却拿着一块物什在她跟前晃晃,邀功似地说:“你瞧,朕将这个赢回来了。”

  冬日天黑得早,顺着窗牖往外一瞧,外边天色已然开始黯下来。

  赵懿懿一愣,撑起了身子看着那块玉佩,又看看他:“陛下何时回来的?”

  “有大半个时辰了,见你睡着,便没喊。”顾祯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道,“既然醒了,就起身吧,朕命人炖了羊肉,还用山药煮了羊排汤,可以暖暖身子。”

  说着,他却又将那块玉佩,系回了赵懿懿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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