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风雪魂归_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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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风雪魂归

  “咕噜噜……”

  熬汤的是一个费劲的事儿,终于香味开始在厨房内弥散开来。她嗅了嗅鼻子,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熬汤的材料都是顶级,不仅仅味道美妙,灵气蕴藏得也极为浓郁。

  古铄在房间内再次铺开了一张纸,持笔饱蘸浓墨,目光闪动了一下,心中想起了一首诗,下笔如剑锋。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原本古铄只是用平常的心境在写字,但是这一刻,心中的杀意和剑意不可遏制地蕴藏进入了笔下墨字之中。

  当将整首诗写完,古铄只觉心中杀意沸盈。放下笔,离开了房间,向着后院走去,站在后院一簇簇花前,心中剑意沸腾,却又将鼻端靠近花朵细嗅。

  另一边,聂小楼将汤装了一碗,放在托盘内,双手托着,轻移莲步,穿过了月亮门,向着古铄的房间走去。路过窗户,窗户是打开的,却没有见到古铄的身影,她的神色不由微楞,想了想,古铄估计写字写累了,或者是出去,或者是后院中散步放松。

  她推开了虚掩的门,轻移莲步,来到了书桌前,将托盘轻轻地放下,窗户外有风吹进,掀起了平铺在桌子上的纸张,她急忙抬起手,将纸张按住,目光落在了纸张上。

  纸张上的字迹很平凡,没有刻意地蕴藏着奥义,但是却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森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前面两句墨字平常,但是当她读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森寒剑意,让聂小楼手不由一颤,脚步不由后退了一步,窗外突然吹进一股疾风,那那张纸哗啦啦就被风吹了起来。吹起来的不仅仅是她看的那张纸,还有桌子上的那一摞纸张。在房间的空中如蝴蝶一般飞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中有些慌,她害怕古铄回来,看到这一地纸张,以为是自己弄乱的,那就糟糕了。她急忙地将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屋子的半空中还有着飞舞的纸张,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首令她惊寒的纸张,虽然只是看到了几句,但是古铄从字里行间显现出来的冲天杀意,让她心中震动,更是想要看看后面的诗句。

  她敏锐地感到,这首诗抒发了古铄的心思,通过这首诗能够进一步了解古铄,了解了古铄,才能够确定自己下一步针对古铄的方向。

  伸手遥遥一抓,那屋子内飞舞的纸张,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向着她的右手落了下来,罗成了一叠,她将那张纸抓在了右手中,向着诗句的下面看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HD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诗句内有些像是地名的字句,她很陌生,但是扑面而来的森寒剑意,让她心旌神摇,那是出窍圆满蕴藏着通玄境的杀意,她只是一个金丹,瞬间便感觉自己神情恍惚,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耳边恍惚地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古铄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

  踏入房门的古铄,身形一掠,便来到了聂小楼的身边。

  聂小楼抬头看向古铄,古铄的面容恍惚得重影,她举起右手抓着的那张纸,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给你煲了汤,风将桌子上的纸张都吹飞了,不是我弄乱的。你不要骂我。”

  古铄哭笑不得:“乱讲什么,我为什么要骂你,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了我错了……你不要骂我了……”

  她的心神被那剑意冲击得宛如掉进了冰窟窿里面,宛如自己掉进了冰河中,身形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恍惚间,她回到了一个冰满地,雪漫天的夜里。

  四周的寒气如同冰水一般往着她的体内钻,狂风卷着大雪,发出如龙吟般的吼叫声,她蜷缩在房间的一角,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的父母面前。心中有着极致的惶恐,小小的脸极度的苍白,猛然她鼓足了勇气,向着自己的娘亲扑了过去,保住了娘亲的大腿:

  “娘,不要卖我,我能干活,我能照顾弟弟,我能打猪草,我听话……”

  那一年,她只有六岁。

  她的家在北方一个靠山的小村子里面,这是一个凡人聚集的村子,实力最强的村长也只是一个淬骨境。她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北方的收成虽然不好,但是爹爹跟着村子里的狩猎队,还能够在山上狩猎一些野兽,五岁之前,家里还能够吃饱饭。但是,自从一年前,爹爹在一次狩猎中,不仅丢了一条腿,而且内府受伤之后,她家里的状况就直线下降,处于时常挨饿的状态。

  这一日。村子里来了几个人,很直接很干脆,给钱买孩子,只买十岁以下的。

  没有人问他们买孩子去做什么,没有想自己的孩子卖出去之后,未来会怎么样?

  因为村子里聂小楼这种家境的不止一个。

  孩子……养不活了……

  家里不止一个孩子,不卖,大家都得死。卖了,还能够让家里的其他人活下去。他们顾不上孩子卖出去是生是死,他们也不敢想,也不愿想。在这冰天雪地,没有希望的人生,整个人从心到外,都是麻木的。

  聂小楼幼小的心灵中,她本能地感觉到恐惧,虽然家里平时只能够吃个半饱,有时甚至连半饱都没有。但是有父母在,她小小的心便有安全。如今她被卖给了陌生人,她的心中连饥饿都忘了,留下的只有恐惧。

  父亲别过去脸,手中紧紧地握住一锭银子,因为用力过大,骨节都发白。不知道是因为卖女儿心中凄苦,还是手中的那锭银子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娘亲蹲了下来,抱住了她,哭着说道:“大丫,不卖你,你和弟弟都养不活,卖了你,也许你和弟弟都能活……别怪爹娘……爹娘也是没有办法……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多么艰难,一定要活下去……”

  她一直记着娘亲那句话,要活下去,活下去成为了她的唯一目标。那个男人在村子里买走了五个孩子,然后带着他们离开了。一路上一边走,一边训练他们,很严酷的训练,每天都会因为训练出错而挨打,他们每天还要用训练过的套路卖艺,但是却吃不饱。而那个男子还不时地购买一些孩子,最后孩子的数量最多到了时候到达了二十八个。但是最终只剩下了十二个,那些人都死在了途中,如此跟着那个男人流浪了两年,那个男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山里面,把他们卖给了一个宗门。

  合欢宗!

  她一直记着娘亲在那个大雪纷纷的夜晚,和她说过的话,一定要活着。所以,一路上虽然吃了很多苦,她还是活着被卖到了合欢宗。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合欢宗是曾经被灭掉的一个宗门,因为这个宗门修炼的功法是天下修士皆炉鼎。男修以天下女修为炉鼎。女修以天下男修为炉鼎。不知道多少年前,合欢宗的一个弟子,把一个大宗门的嫡系弟子弄成了炉鼎,害死了那个修士,结果惹怒了那个宗门,灭掉了合欢宗。

  当时没有在宗门的合欢宗弟子活了下来,他们从此隐姓埋名,成为了地下宗门。他们无法正大光明的开山收徒,便通过购买孩童来传续宗门。

  合欢宗的传承不需要有灵根,也不在意资质天赋,他们当然也可以独自修炼,提升修为,但是那很慢。他们主要的通过把别的修士当炉鼎,吸纳别的修士修为,来提升自己。

  大丫被师父赐名聂小楼,留在了合欢宗。她开始吃饱饭,开始了修炼。那个时候,她已经近九岁,两年多的流浪让她早熟,她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修炼,而且要修炼得比别人好。但是她的心中非常排斥炉鼎修炼。只是一个人苦苦的修炼。

  很难得的是,她拥有灵根,而且资质不错。所以即便是没有炉鼎修炼,她的修为增进也不慢。只是她为了活得长,一直很低调,尽量让人忽视自己,在她的心中,没有人关注自己,也就没有人害自己,自己就能够活下去。

  一年一年过去,随着她的年龄增长,人也长开了。原本就生得秀美的她,再修行了合欢宗的功法,让她更加美得突出,也终于让她做不到透明人。

  在她独自一人出去采药的一天,她被她的一个师兄制住了,在黄昏的余晖中,在一棵大树下野合,把她当作了炉鼎。

  那个师兄修为比她高,但是却没有灵根,是依靠把别的修士当成炉鼎提升自己的修为。聂小楼的透明低调,合欢宗内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有灵根。

  有灵根和没灵根的区别很大,没灵根的人可以因为修炼的时间长,修为高。但是当两个人修炼的都是合欢宗的功法,同时拿别人当炉鼎修炼的时候,哪怕你修为比对方高一些,却无法吸纳有灵根的人,反而会被有灵根的人反吸纳。

  生死边缘,聂小楼当然会运转功法,结果那位师兄反倒是成了聂小楼的炉鼎。

  结果便是聂小楼修为大长,咬着牙将已经被吸得干瘪的师兄埋在了那棵大树下。她没有会宗门,而是千里迢迢地回到了当初那个村子。找到了自己的家。

  爹娘已经认不出聂小楼了,站在她的面前十分局促,她的弟弟更是来头都不敢抬,有时候偷偷飞快地看她一眼,便急忙脸色通红地低下了头。

  她问了一句,还记得大丫吗?

  看着父母茫然的神色,过了足有十几息的时间,才想起来,她的心冷了。而此时她的娘亲终于认出了聂小楼,看到聂小楼如今穿得体面,便拉着她的手,开始哭诉如今家里如何如何难过,话里话外,管她要钱。

  聂小楼的手变得冰冷,从娘亲同样冰冷的手中抽出了自己冰冷的手,扔下了两个金元宝,转身离开了这个家,这个村子。

  聂小楼在大山里杀了无数的野兽,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极致郁闷和悲伤。第二天夜里,她又潜行回了村子。她想知道父母得到了金元宝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十几年前,父母将她卖掉,被那个陌生的男人带走之后,父母拿到银子会什么表情。

  是得到银子的狂喜,还是卖掉女儿的悲伤。

  想必这次自己偷偷回去看一眼他们现在的表情,就能够知道十几年前他们是什么样子?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有着怨恨,有着不甘,很矛盾。

  她希望能够看到自己父母的悲伤和对自己的思念,那样会让她已经冰冷的心有着一丝温暖。有着一丝让她像正常人活下去的希望。那样的话,她不会再回去合欢宗。

  然后……

  她看到了自己家里没有人,父母不在,弟弟也不在。整个破旧的房屋里面空寂寂的,墙上有着血渍。

  她闯进了村长的家里,逼问之下,是村里的穷鬼二狗杀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抢走了两个金元宝,然后村长出手抓住了二狗,主持正义,杀了二狗,同时也收缴了那两个金元宝。宗门的冷酷手段,让村长很快就完全屈服,说出是聂小楼的父亲拿着一个金元宝来找他,想要兑换成银子,然后再和村长买一些粮食和腊肉。然后村长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村子里的赖汉二狗。

  二狗杀人夺宝,然后村长极富争议地站了出来,杀死了二狗,拿走了金元宝。

  聂小楼屠了整个村子,离开了村子。在她的身后留下了一座死气沉沉的村子,在她的心里也有着一个死气沉沉的牢笼。

  从村长这件事,让她看到了人性的残忍和冷酷。打碎了她心中仅存的美好。她的人生失去了色彩,只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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