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睡觉大学问
三小侠是唱着山歌和刘老实一起赶着羊群回村的。山歌当然还是那首山歌，尽管唱的走腔跑调尖声细气，没有半点儿刘老实那种苍茫豪放的气势，但三个人毫不在乎，唱的精神抖擞、其乐融融。刘老实更是毫不在意，听得有滋有味，咧嘴直乐。
晚饭过后，林夕破天荒地没有急着回他的小屋，而是又和父母聊了会儿天。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弄得老林和林母受宠若惊、患得患失的，搞不清这小祖宗是真的长大了，还是有什么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边心中惴惴不安。
林夕先是按照刘老实的做鞭杆的要求，拜托老林去冠山的时候顺便帮他和大蛋、猫蹄各弄一根六道木。大约有小酒杯口那么粗即可，不必太长，大概从他心口到地上那么长的样子。
六道木又叫降龙木，因木头原木生长时，上面天然便有六道均匀的凹槽，故而得名。其杆无心有结，每结自成纹路；纹路浅黄色或白色，竖行，均为六道。灰皮去后，木面光滑，呈白色微黄。六道木生长缓慢，木质坚韧，木面光滑细密，且不易折，用来做鞭杆最是合适不过。据说还可以镇宅驱邪，还有人说杨五郎的五爷棍就是用六道木做的。这种树材，左近也只有冠山上才偶有见到。这点事对经常进山的老林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小菜一碟，于是爽快答应。
聊完六道木的事，林夕琢磨着怎么措辞，和父母说说静坐洗心的事。经过近半年的打坐，林夕已经切实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特别是通过对大蛋和猫蹄的指点，更是越发纯熟，收获颇多。原先还担心父母年纪大了能不能修炼的问题，结果一问老头，老头直接告诉他凡人不怕不年轻，只怕向道不心诚。并说这是好事，尽管让父母修炼无妨。而且老头很肯定地说，慢说林父林母皆是四十左右正值壮年，纵至九十、一百岁，果能如法静坐，则无论男子妇人，都能收到良好效果。而且相比之下，比起年轻人来更有不少优势。盖因年轻人学静坐，容易游移两可、二意三心，更有仗恃时光，怠于从事，不甚迫切，所以学者众而成者寡；而老年人对于凡尘色相，已曾历试其艰，世上名利，都是屡经其苦，所以更易抛弃杂念，专心静坐，可谓正当其时。
有老头作保，林夕自然再无顾虑。和父母一说，更是直接点明静坐可强身健体，可延年，可益寿，再把老头的话现学现卖，自是说得二老大为心动。加上林夕有浑厚的“授徒”经验，趁热打铁帮父母摆好单盘的姿势，然后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地将各种讲究逐一说明，见二老已经渐入佳境，这才会心一笑，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小屋。至此，林夕再收两“徒”。
是夜，林夕做完各项功课后躺倒而眠。许是白天麻雀事件刺激颇大，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于是很无良地呼叫老头聊天。
“老头，俺睡不着。”林夕视老头如亲人，自然不会客气，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直奔主题。
“心中有结，自然无眠。”老头一针见血。
“不是吧？那事俺已经想通了，今日是俺大意，以后不会了。俺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嘿嘿。”
“那是姿势不对。”
“啊，睡觉还讲究姿势？”林夕大异，心说修炼的人太讲究了，睡个觉都有说道。不过想想连坐都有那么多讲究，便也释然。
“多新鲜！世事皆文章，处处有学问。坐卧行走，皆不离道。你以为呢?”
得，又被老头笑话了。林夕早已习惯，也不在意，赶紧虚心请教。
“学道不学道，学个狗睡觉。老夫观你睡觉，或仰面朝天，或趴卧而眠，真是难看至极。且无论仰趴，皆乃睡觉大忌。岂不闻侧龙卧虎仰瘫尸哉。今日老夫便传你蜇龙睡仙诀，你且记好。”
又来干货了！林夕大喜，也不多言，用心牢记。
“诀曰：东首而寝，侧身而眠。如犬之屈，若龙之盘。一手屈肱枕头，一手直摩脐眼。右脚伸直，左脚绻屈。神不外驰，炁自安然。收神下藏丹田，神炁和合成丹。睡觉时以右侧卧为宜，头朝东方日出生炁之所，如犬之屈身而睡，又似龙之盘曲环绕。右手屈臂而枕头，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置于右耳垂珠后，右耳位于虎口之间。左手屈臂抚于丹田。右脚伸展，左脚绻回。神意不驰逐于外物，炁机自然安定和平。收敛心神含藏于下丹田之中，神与炁自然和合凝聚。先睡心收心养静，后睡眼闭目入眠。耳无所闻，目无所视，口无所言，心无所住，息无所促，形无所动。呼吸自然绵绵，若有若无。久久纯熟，自可神满。”
“老头，那翻身咋办？”林夕问到。没有人会一个姿势睡一夜的。
“偶尔翻身，可左侧卧而眠，姿势动作正好相反，其余照旧。哦，老夫忘记告诉你了，这个蜇龙睡仙诀也是可以传于他人的。”说完再无声息。
林夕看了看自己的小床，这才发现平时睡觉竟然是头西脚东，方向完全相反。尴尬一笑，依言调整过来，然后按照老头所说一步步摆好姿势，向右侧卧睡下，先收心，再闭眼，呼吸逐渐平缓，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起床三件事：解手净手、静坐洗心、练习鞭杆。第一项很快做完，然后回屋盘腿而坐洗心一个时辰，最后进入梦境习练五虎群羊鞭。正练得不亦乐乎，就觉得胸口的挂坠又是一热，老头竟然再次主动联系他。这个有点不太正常。林夕觉得自己一切正常，应该不是自己的事，那么就是老头的问题了。于是退出梦境，结束盘坐缓缓伸腿站起，一边洗漱一边询问老头出了什么状况。
“小子，出了点事，需要你想想办法帮帮忙。”能听出来老头有点不高兴。
“啊？啥事？”林夕很是诧异，自己竟然也能帮到老头？心中有点小激动，跃跃欲试。
“老夫在松树山上的主分身你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在州城左近老夫还有三个大的分身，一在州城西关，是棵古槐，主要为了监视绝杀大阵；一在冠山资福寺的寺院中，是棵古柏，也是为了监视觉空老秃驴；还有一个在南川河畔的锁簧村，也是棵老槐树。”
“老头你累不累啊？整这么多能照顾得过来？对了，怎么都是树？你到底是狐妖还是树妖？”林夕惊得目瞪口呆，心说姜还是老的辣，真不愧是狡兔三窟，这局布得不声不响的，绝了。
“唉，老夫现在是狐的灵、树的身，是狐还是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老头长叹一声，透着浓浓的孤寂和落寞。隔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到：“你小子别打岔，听老夫说正事。”
“您说您说，”见老头不开心，林夕也很难过，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想办法为老头重竖肉身。不过并没有说出来。他最讨厌那种只说不练、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目标有了，方向就有了，一点一点努力就是了。即使路很长，只要方向对，不停地走下去，路就只会越来越短，总有一天走到头。
“其它的分身大都没事，西关的那棵古槐出了点问题。那棵树就在路边，西关的人要拓宽路面，人们商定了今天下午要锯树。”老头有些担心。
“是棵古槐对不？”林夕算是听明白了，稍微一想，心中有了计较，可他去州城也是有限的几次，还是父母带着，根本就没留意路边的什么树，于是又和老头核实了一下。
“嗯，也是大几百年的树龄，五六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
“这样就好办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到时配合一下就成。”林夕也没多说，匆匆吃了点饭就一溜烟跑出门去，直奔大蛋家而去。先是和大蛋头碰头嘀嘀咕咕了半天，又一起去找了大蛋的娘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大蛋他娘姓何，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的神婆，据说能通阴阳见鬼神，小有名气，人称何仙姑。有时候有人家小孩丢了魂、老人突然离世或者配个阴婚什么的，往往都会求到何仙姑那里。不过林夕一直不能肯定大蛋他娘是不是真有那本事。你说假的吧，确实有很多时候，何仙姑口中念念有词乱七八糟胡乱跳半天后，丢魂的小孩就回魂了。更神奇的是老人猝死没来得及交代后事那种，何仙姑往往跳着跳着声音就变了，变成了死者的口音，身前家里事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但要说真的吧，也不尽然，也有不少时候啥效果也没有。所以对何仙姑村里人也大都是半信半疑，却谁也不愿意得罪倒是真的。
吃过午饭，林夕叫上大蛋和猫蹄连蹦带跑早早就到了西关的那棵老槐树下。周围已经有了不少人，围成一圈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
“让让，让让，小心伤到啊。”有两个大汉抬来了明晃晃的大锯，足有两个成年人加起来那么长，锯齿犬牙交错，闪着幽幽寒光。人圈让开个口子，然后合拢变大，把两人放了进来。
两人比划了半天，找好位置，在古槐的两边坐好，往手心里呸呸两声吐了口唾沫，一人驾住锯子一头，呼啦呼啦拉动起来，锯齿很快咬入树身。
“老头，就是现在！”林夕在心中暗喝一声。
“咦，怎么回事？怎么冒烟了？”有人惊叫。就见锯齿和树身接触的地方一阵烟雾弥漫。
“呀！古树流血了！”有人大喊。林夕能听出正是大蛋那小子。就见从树身上被大锯拉出的破口里一股又一股红色的液体汩汩而出，顺着树干和锯身滴答而下，渗入泥土中不见，红的刺眼。人圈轰地一声迅速散开，看热闹的人们连连惊呼，纷纷往后退去。
“造孽啊！这是得罪了树神哪！哎呀呀我的神啊，您大人大量原谅这些草民的无知吧！冤有头债有主，谁伤害您您找谁啊，我们可都是万分敬重您老人家啊！”何仙姑闪亮登场，最夸张的是竟然从怀里扯出了一块大红布，绕着古槐转了一圈，居然就那样捆到了树身上，好似古槐系了条大红腰带，更显神秘。
林夕都想笑了，可终没敢笑出来。就听噼啪几声响，大锯竟然恰到好处地在这时候崩断了！那两个锯树的汉子大吃一惊，稍微一愣，就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半截锯子一扔，然后跪了下来，面朝古槐磕头不止，脑门上居然磕出了血都不自知。
俗话说敬鬼神而远之，对于神啊鬼啊这些神秘的事物，人们一向是既敬又畏。有人带头，有人景从，更有虔诚者从家中拿来了供品恭恭敬敬摆在了树根处，好多好多的人找来了红布条，踮着脚或者互相帮着绑在了低垂的树枝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有人磕头自己就也磕了，有人绑红布条自己就赶紧也绑了，谁也不愿意落下，小心无大错不是？
何仙姑早已功成身退，身边围绕着自家儿子和儿子的两个发小，在孩子们的一声声恭维声中慢慢向胡家庄走去，脸上全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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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林夕破天荒地没有急着回他的小屋，而是又和父母聊了会儿天。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弄得老林和林母受宠若惊、患得患失的，搞不清这小祖宗是真的长大了，还是有什么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边心中惴惴不安。
林夕先是按照刘老实的做鞭杆的要求，拜托老林去冠山的时候顺便帮他和大蛋、猫蹄各弄一根六道木。大约有小酒杯口那么粗即可，不必太长，大概从他心口到地上那么长的样子。
六道木又叫降龙木，因木头原木生长时，上面天然便有六道均匀的凹槽，故而得名。其杆无心有结，每结自成纹路；纹路浅黄色或白色，竖行，均为六道。灰皮去后，木面光滑，呈白色微黄。六道木生长缓慢，木质坚韧，木面光滑细密，且不易折，用来做鞭杆最是合适不过。据说还可以镇宅驱邪，还有人说杨五郎的五爷棍就是用六道木做的。这种树材，左近也只有冠山上才偶有见到。这点事对经常进山的老林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小菜一碟，于是爽快答应。
聊完六道木的事，林夕琢磨着怎么措辞，和父母说说静坐洗心的事。经过近半年的打坐，林夕已经切实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特别是通过对大蛋和猫蹄的指点，更是越发纯熟，收获颇多。原先还担心父母年纪大了能不能修炼的问题，结果一问老头，老头直接告诉他凡人不怕不年轻，只怕向道不心诚。并说这是好事，尽管让父母修炼无妨。而且老头很肯定地说，慢说林父林母皆是四十左右正值壮年，纵至九十、一百岁，果能如法静坐，则无论男子妇人，都能收到良好效果。而且相比之下，比起年轻人来更有不少优势。盖因年轻人学静坐，容易游移两可、二意三心，更有仗恃时光，怠于从事，不甚迫切，所以学者众而成者寡；而老年人对于凡尘色相，已曾历试其艰，世上名利，都是屡经其苦，所以更易抛弃杂念，专心静坐，可谓正当其时。
有老头作保，林夕自然再无顾虑。和父母一说，更是直接点明静坐可强身健体，可延年，可益寿，再把老头的话现学现卖，自是说得二老大为心动。加上林夕有浑厚的“授徒”经验，趁热打铁帮父母摆好单盘的姿势，然后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地将各种讲究逐一说明，见二老已经渐入佳境，这才会心一笑，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小屋。至此，林夕再收两“徒”。
是夜，林夕做完各项功课后躺倒而眠。许是白天麻雀事件刺激颇大，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于是很无良地呼叫老头聊天。
“老头，俺睡不着。”林夕视老头如亲人，自然不会客气，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直奔主题。
“心中有结，自然无眠。”老头一针见血。
“不是吧？那事俺已经想通了，今日是俺大意，以后不会了。俺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嘿嘿。”
“那是姿势不对。”
“啊，睡觉还讲究姿势？”林夕大异，心说修炼的人太讲究了，睡个觉都有说道。不过想想连坐都有那么多讲究，便也释然。
“多新鲜！世事皆文章，处处有学问。坐卧行走，皆不离道。你以为呢?”
得，又被老头笑话了。林夕早已习惯，也不在意，赶紧虚心请教。
“学道不学道，学个狗睡觉。老夫观你睡觉，或仰面朝天，或趴卧而眠，真是难看至极。且无论仰趴，皆乃睡觉大忌。岂不闻侧龙卧虎仰瘫尸哉。今日老夫便传你蜇龙睡仙诀，你且记好。”
又来干货了！林夕大喜，也不多言，用心牢记。
“诀曰：东首而寝，侧身而眠。如犬之屈，若龙之盘。一手屈肱枕头，一手直摩脐眼。右脚伸直，左脚绻屈。神不外驰，炁自安然。收神下藏丹田，神炁和合成丹。睡觉时以右侧卧为宜，头朝东方日出生炁之所，如犬之屈身而睡，又似龙之盘曲环绕。右手屈臂而枕头，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置于右耳垂珠后，右耳位于虎口之间。左手屈臂抚于丹田。右脚伸展，左脚绻回。神意不驰逐于外物，炁机自然安定和平。收敛心神含藏于下丹田之中，神与炁自然和合凝聚。先睡心收心养静，后睡眼闭目入眠。耳无所闻，目无所视，口无所言，心无所住，息无所促，形无所动。呼吸自然绵绵，若有若无。久久纯熟，自可神满。”
“老头，那翻身咋办？”林夕问到。没有人会一个姿势睡一夜的。
“偶尔翻身，可左侧卧而眠，姿势动作正好相反，其余照旧。哦，老夫忘记告诉你了，这个蜇龙睡仙诀也是可以传于他人的。”说完再无声息。
林夕看了看自己的小床，这才发现平时睡觉竟然是头西脚东，方向完全相反。尴尬一笑，依言调整过来，然后按照老头所说一步步摆好姿势，向右侧卧睡下，先收心，再闭眼，呼吸逐渐平缓，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起床三件事：解手净手、静坐洗心、练习鞭杆。第一项很快做完，然后回屋盘腿而坐洗心一个时辰，最后进入梦境习练五虎群羊鞭。正练得不亦乐乎，就觉得胸口的挂坠又是一热，老头竟然再次主动联系他。这个有点不太正常。林夕觉得自己一切正常，应该不是自己的事，那么就是老头的问题了。于是退出梦境，结束盘坐缓缓伸腿站起，一边洗漱一边询问老头出了什么状况。
“小子，出了点事，需要你想想办法帮帮忙。”能听出来老头有点不高兴。
“啊？啥事？”林夕很是诧异，自己竟然也能帮到老头？心中有点小激动，跃跃欲试。
“老夫在松树山上的主分身你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在州城左近老夫还有三个大的分身，一在州城西关，是棵古槐，主要为了监视绝杀大阵；一在冠山资福寺的寺院中，是棵古柏，也是为了监视觉空老秃驴；还有一个在南川河畔的锁簧村，也是棵老槐树。”
“老头你累不累啊？整这么多能照顾得过来？对了，怎么都是树？你到底是狐妖还是树妖？”林夕惊得目瞪口呆，心说姜还是老的辣，真不愧是狡兔三窟，这局布得不声不响的，绝了。
“唉，老夫现在是狐的灵、树的身，是狐还是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老头长叹一声，透着浓浓的孤寂和落寞。隔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到：“你小子别打岔，听老夫说正事。”
“您说您说，”见老头不开心，林夕也很难过，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想办法为老头重竖肉身。不过并没有说出来。他最讨厌那种只说不练、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目标有了，方向就有了，一点一点努力就是了。即使路很长，只要方向对，不停地走下去，路就只会越来越短，总有一天走到头。
“其它的分身大都没事，西关的那棵古槐出了点问题。那棵树就在路边，西关的人要拓宽路面，人们商定了今天下午要锯树。”老头有些担心。
“是棵古槐对不？”林夕算是听明白了，稍微一想，心中有了计较，可他去州城也是有限的几次，还是父母带着，根本就没留意路边的什么树，于是又和老头核实了一下。
“嗯，也是大几百年的树龄，五六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
“这样就好办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到时配合一下就成。”林夕也没多说，匆匆吃了点饭就一溜烟跑出门去，直奔大蛋家而去。先是和大蛋头碰头嘀嘀咕咕了半天，又一起去找了大蛋的娘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大蛋他娘姓何，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的神婆，据说能通阴阳见鬼神，小有名气，人称何仙姑。有时候有人家小孩丢了魂、老人突然离世或者配个阴婚什么的，往往都会求到何仙姑那里。不过林夕一直不能肯定大蛋他娘是不是真有那本事。你说假的吧，确实有很多时候，何仙姑口中念念有词乱七八糟胡乱跳半天后，丢魂的小孩就回魂了。更神奇的是老人猝死没来得及交代后事那种，何仙姑往往跳着跳着声音就变了，变成了死者的口音，身前家里事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但要说真的吧，也不尽然，也有不少时候啥效果也没有。所以对何仙姑村里人也大都是半信半疑，却谁也不愿意得罪倒是真的。
吃过午饭，林夕叫上大蛋和猫蹄连蹦带跑早早就到了西关的那棵老槐树下。周围已经有了不少人，围成一圈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
“让让，让让，小心伤到啊。”有两个大汉抬来了明晃晃的大锯，足有两个成年人加起来那么长，锯齿犬牙交错，闪着幽幽寒光。人圈让开个口子，然后合拢变大，把两人放了进来。
两人比划了半天，找好位置，在古槐的两边坐好，往手心里呸呸两声吐了口唾沫，一人驾住锯子一头，呼啦呼啦拉动起来，锯齿很快咬入树身。
“老头，就是现在！”林夕在心中暗喝一声。
“咦，怎么回事？怎么冒烟了？”有人惊叫。就见锯齿和树身接触的地方一阵烟雾弥漫。
“呀！古树流血了！”有人大喊。林夕能听出正是大蛋那小子。就见从树身上被大锯拉出的破口里一股又一股红色的液体汩汩而出，顺着树干和锯身滴答而下，渗入泥土中不见，红的刺眼。人圈轰地一声迅速散开，看热闹的人们连连惊呼，纷纷往后退去。
“造孽啊！这是得罪了树神哪！哎呀呀我的神啊，您大人大量原谅这些草民的无知吧！冤有头债有主，谁伤害您您找谁啊，我们可都是万分敬重您老人家啊！”何仙姑闪亮登场，最夸张的是竟然从怀里扯出了一块大红布，绕着古槐转了一圈，居然就那样捆到了树身上，好似古槐系了条大红腰带，更显神秘。
林夕都想笑了，可终没敢笑出来。就听噼啪几声响，大锯竟然恰到好处地在这时候崩断了！那两个锯树的汉子大吃一惊，稍微一愣，就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半截锯子一扔，然后跪了下来，面朝古槐磕头不止，脑门上居然磕出了血都不自知。
俗话说敬鬼神而远之，对于神啊鬼啊这些神秘的事物，人们一向是既敬又畏。有人带头，有人景从，更有虔诚者从家中拿来了供品恭恭敬敬摆在了树根处，好多好多的人找来了红布条，踮着脚或者互相帮着绑在了低垂的树枝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有人磕头自己就也磕了，有人绑红布条自己就赶紧也绑了，谁也不愿意落下，小心无大错不是？
何仙姑早已功成身退，身边围绕着自家儿子和儿子的两个发小，在孩子们的一声声恭维声中慢慢向胡家庄走去，脸上全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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