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八)_我的私人劳家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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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二八)

  晚上七时,大门的推动的声音响起时,我已经站在玄关的廊灯下。

  家卓推门进来看到我,清倦白皙的脸庞微露出笑意:“映映。”

  我笑着拉拉他的手,替他打开鞋柜,他低头换鞋。

  家卓搁下外套,我们并肩上楼,走进客厅后,我抬手替他解开领带。

  “今天工作累不累?”我微微仰着头望他。

  “不要担心。”他低下来吻吻我脸颊。

  我笑笑不肯说话,倘若再像上次那样他就在我眼前倒下,只怕我真的会崩溃。

  家卓语气轻松地安抚我:“苏见被恐吓一番,连日在二十五楼召所有的助理和秘书开了会,碧禅这几日下午六时准点催我下班。

  我终于展颜一笑:“苏见兄办事稳妥,甚得我心。”

  “嗯,映映——”他笑容加深,看着我一字一字抑扬顿挫:“说什么?”

  “啊,没有,”我即刻领悟,搂着他的腰谄媚地道:“我说二少爷每天都早早回家,甚得我欢心。”

  他被我逗乐,摸摸我头发上楼换衣服。

  我绕进厨房。

  刚洗手取出了碗筷出来,家卓出现在餐厅门口,换了深色长裤和亚麻衬衣,外套一件宽松毛线衣,整个人又斯文又干净。

  他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神情:“做了饭了?”

  “早上出去了,顺路买了菜。”我答他:“过来帮忙拿碟子。”

  家卓皱皱鼻子,有些孩子气的表情:“好香。”

  我的手艺完是临时班底,惠惠做得一手好菜,我经她速成培训几次,然后认真将她所教的菜谱手抄了一份,贴在冰箱上对照着做,花色少了点,所幸的是煲汤学得不错。

  家卓不是很经常有空在家里吃饭,但每次都很捧场地将我做的饭吃得干净。

  吃完饭家卓要洗碗,我将他推出厨房,他便坐在餐桌旁和我闲聊。

  连日来寒流袭港,冻雨连绵不断,我们一起窝在温暖的家里就已觉得万分满足。

  晚上家卓进书房看一会文件,出来时我早已缩在了床上,抱着被子对着墙上巨大屏幕上看得专注。

  家卓坐到我身旁,我忍不住在掌心中捂了捂他有些凉的手。

  他戴着看文件的那副眼镜,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带着微微笑意,任我揉搓了一会然后将手抽了出来。

  他走进隔间取衣服,我转头继续看电影。

  过了一会家卓擦着头发的水走进睡房,我坐在床上捧着一个盒子吃海苔饼。

  我吃得无比欢畅,他只是温和笑笑。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容忍我这样的坏脾气。

  “家卓,”我示意他走过来,家卓凑到我跟前,我笑着将一块饼干塞进他嘴巴:“低糖,高维生素。”

  他无奈地咀嚼,顺手抽纸擦了擦我嘴角的碎屑。

  我爬下床趿起拖鞋去洗手。

  给家卓吹着头发时我搁在客厅外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简单悦耳的铃声回荡在屋里,家卓起身走出去替我拿进来。

  唐乐昌三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家卓神色未动,只随意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坐进安乐椅上继续看电影。

  他洗澡出来穿得单薄,我起身将一方薄毯盖在了他身上,走出去接起电话。

  刚按下接通键,喧嚣的音乐声先传了进来,唐乐昌的声在吵闹中有些模糊:“江意映?”

  “嗯,干嘛?”我问。

  “有空吗?”他情绪有些莫名的低沉:“我在廊桥,出来陪我喝酒。”

  廊桥是我们读书时经常去厮混的一间文艺小酒吧。

  我暗自疑惑,这家伙受了什么打击,口上却一点也不对他客气:“已经很晚了,又发什么疯?”

  唐乐昌又叫:“喂,出来喂。”

  我看了看睡房里的家卓,低声说:“我现在不方便出去。”

  唐乐昌声音大得震我耳膜:“喂,怎么这么没有义气,我又不要做什么,出来陪我坐一下。”

  想起他这么多次在我失落时的陪伴,我不禁有点内疚,放低了声音:“唐乐昌,明天好不好,真的,我现在——”

  我话还未说完,电话断了。

  我望着黑暗下去的屏幕,无奈地转身走回去,家卓转头征询地望着我。

  我望着他笑笑:“是唐乐昌,不知在哪里饮醉了。”

  家卓不做声,只点点头:“嗯。”

  我心底有些不放心,轻声道:“我再打过去问问。”

  我再拨过去,电话通了但一直无人接听,反反复复响了好久。

  终于电话接通,先是一阵的玻璃碰击的清脆声响,然后那边有人说话:“好,这伙计喝醉了。”

  我不禁皱眉,我认识的唐乐昌从来都是小人得志的猖狂形状,怎会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刻。

  那边兴许是吧台酒保,听得到是年轻女子声音致电一个半夜买醉的男人,语气都暧昧起来:“是他家人还是女朋友?”

  “都不是。”我答:“他怎么了?”

  “已经醉到男女都无识分,只是一直打电话给。”

  “我没空理会他,帮他叫计程车。”

  “小姐,请勿吝啬一点同情心,”酒保半真半假地调侃:“他烂醉如泥,无人理会我们即将他扔出大街。”

  “喂喂——”我忙不迭叫。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拨过去,只是再无人接听。

  家卓一直看着我。

  “家卓……”我望望他,咬着唇低唤。

  “这么晚,一定要出去吗?”他已经先开口。

  我低下头,的确是不太放心,我不认识唐乐昌的其他朋友,如若他真无人理会恐怕我也会有点良心不安。

  我干脆站起来:“我去看看,替他叫车,马上就回来。”

  家卓一时没有说话,按着眉头低咳一声。

  我怕他生气,小心地陪笑脸:“我很快回来。”

  家卓叹了口气,起身替我找外套。

  我穿好衣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角:“早点睡。”

  家卓走到衣帽间右边,一边拉开衣橱一边问:“我送过去?”

  “不用,”我急忙否决,他一日下来工作劳累,晚上再冒着冷风奔波,要是受寒生病,我岂不是罪该万死。

  他也不坚持,陪着我下楼:“小心点。”

  我不敢回头望他,只感觉得到他淡淡的目光一直随着我打开大门,走进了楼梯间。

  我下楼去叫了辆街车直奔廊桥。

  穿过门口的绿色的藤蔓走进去,酒馆里灯光迷离,一支小乐队在上面演奏不知名的怀旧歌曲。

  唐乐昌趴在吧台的桌面上,手上还握着一个酒杯。

  我大步走过去,跨上高脚椅子,一把推了推他:“喂,唐乐昌。”

  身畔的男人动了动,转过头望望我,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嘴角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的吗?”

  “我以为被人剥光丢街,特地来围观。”我没好气地答,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脸颊和嘴角似乎有几处淤青。

  唐乐昌依旧意态潇洒地牵起一个笑容:“这么想看我剥光?”

  我狠狠拍他脑袋。

  “唉——”唐乐昌眉头忽然皱了皱眉头:“轻点儿。”

  昏暗的灯光下,他神情有些惨淡。

  “干嘛了?”我问。

  “没事,”他懒懒散散地靠在吧台上:“既然来了就喝点吧。”

  他转头吩咐:“阿paul,给这位小姐上杯酒。”

  我看着他:“还喝?不是喝醉了吗?”

  唐乐昌说:“笑话,我什么酒量。”

  我恼火:“那刚刚接我电话说烂醉的是谁?”

  “刚刚我上洗手间,我怎么知道谁接了电话?”唐乐昌似乎不知情。

  下一刻我们齐齐转头一起瞪那个酒保,那挑染一头蓝发的英俊男人又无辜又暧昧地笑。

  陪着唐乐昌喝了几杯,既然他没事我打算告辞,他也不反对,结账和我一起走出了酒吧。

  外面冷风呼啸,已经过半夜。

  路灯明亮照耀下,我才发现他脸上狼狈糟糕,眼角也肿了。

  “脸怎么了?”我觉得他今晚一直很不对劲。

  “磕了一下。”他无所谓笑笑。

  “破相了。”我取笑他。

  “随便了,”也许酒精作祟,他口气随便了几分:“反正又不喜欢我。”

  我瞥了他一眼:“女友太多,怎轮得到我上位。”

  他微微苦笑。

  我们顺着台阶走下,唐乐昌走得很慢,还剩最后两级,他忽然一个踉跄,我匆忙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时控制不住,痛叫出声。

  我低头看到了他棉衣的袖口渗出的点点血迹。

  我惊诧:“哪里受伤了?”

  “没事。”

  “去找个诊所包扎一下?”

  “没必要。”

  我不耐烦:“那回家去,家在哪里?”

  “家?”他讥笑一声,面色一缕凄凉:“我在这里没有家。”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乐昌转过头,倔强地走进阒寂无人的深冷长街。

  我跟在他身后,走过了两条马路,脚都酸了:“唐乐昌,如果预备走到天亮,自己玩,我不奉陪了。”

  “陪我再呆一会。”他语气露出一丝哀求。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狼狈的他,只好快步跟上他。

  “江意映,”唐乐昌和我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才万分不情愿地开口告诉我:“我可能不久要出国了。”

  “这么快?”我是一早知道他预备出国的,但是真正听到还是有些惊讶:“申请好了学校了吗?”

  “嗯,可能读乔治敦。”他凑过来:“就当陪我最后一个晚上。”

  “我冷死了。”我忍不住抱怨。

  “找个地方喝杯热饮。”唐乐昌答,随即往前面走去,他也不管我跟不跟上来。

  我跺跺脚,恨恨地咬牙随着他挤进计程车。

  下车时家卓电话进来:“映映,还在外面吗?”

  “嗯,”我含糊地答:“可能要晚一点。”

  “这样。”家卓未说什么。

  我软软的说:“先睡好不好,我晚一点就回去。”

  家卓嗯了一声,收了线。

  唐乐昌在我身旁,眼神一直地望着我。

  我们在路边的一间二十四小时咖啡馆坐了下来,我往窗外望去才发现我们到了鑫泽区中心,对面街口就是劳通银行总部,高耸的大楼在夜色中闪着的幽幽的光芒。

  服务生看到顶着一张肿肿的猪头脸面无表情地诡异飘入的唐乐昌,神色抖了一抖,立刻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我们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坐下来再也不愿动,只管对唐乐昌道:“美式拿铁,谢谢。”

  唐乐昌点点头,朝前台走过去。

  “晚上好。”店员机械礼貌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唐乐昌开始讲英文。

  我也是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他每年的假期大半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

  柜台前的女孩子笑容露出了甜美笑容:“sure,whatcanidoforyou?”

  这姑娘应该是附近高校兼职大学生,英文讲得不错。

  “grandecaffearicanoandduppioespresso.”

  “forhereortogo?”

  “here.”

  唐乐昌望着那个柜台后的女孩子,一手撑在台上,笑得风流倜傥:“ijustthoughtyoushouldknowthatyouhaveareallynicesle。”

  女孩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趴在桌面上笑得气结。

  这人都落魄至此还保持着无时无刻的幽默感。

  我喝了几杯咖啡,又吃了三文治。

  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开始觉得困,唐乐昌喝了一杯咖啡却来了精神,拉着我陪他聊天。

  我敷衍了他几句,倒向桌面:“我困了,让我趴一会儿。”

  唐乐昌不满地推了推我:“喂,春宵苦短,就打算如此搪塞我?”

  “别吵我!”我挥手拍掉他的手,唐乐昌忽然嘶地吸了口气。

  我看到他眉头打结,忙问:“我撞到伤口?要不要紧?”

  他摇头:“皮肉伤而已。”

  我问:“谁打的?”

  他耸肩:“我爸。”

  我点了点头:“哦,原来执法者喜爱动用私刑。”

  唐乐昌问:“知道我爸是谁?”

  “偶尔听说。”我平淡地答。

  “嗯,”他也不奇怪,只顺着我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或许没有听说,我是他私生子。”

  我眼神微动,原来如此。

  我此前也一直有所揣测,媒体写出来的本市司法院长乃政界楷模,工作兢兢业业一身清廉,家庭生活幸福和谐,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国留学。

  唐乐昌自然是随母姓,母子俩注定只能躲在大众的视线范围之外。

  我想要开解他:“终究是父子,何事闹到需要动手?”

  唐乐昌道:“我与他争吵,我骂他无良无德,执法犯法,贪污受贿,玩弄女人。”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子关系的确敏感,我说:“于是招来一顿狠揍?”

  “他气得大骂我是孽种。”唐乐昌答:“是啊,拜他所赐,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孽种。”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眼角却闪过泪光。

  “喂,……”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用安慰,”他无赖地靠过来:“借我抱抱就好。”

  “不要。”我马上推开他。

  唐乐昌放开我,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我拿过来,是家卓给我发信息:映映,我先睡了,注意安,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家卓处事方式一贯简洁利落,他是很少发信息的人,不知道他如何踌躇等到了现在,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

  我的心疼起来。

  唐乐昌看着我的神情,忽然开口:“江意映,知道吗,我有时真的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我还沉浸在思绪中,不解地抬头看他。

  “遗憾太晚遇见。”他的目光静默:“当我遇到的时候,的心,已经是满的了。”

  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应他。

  唐乐昌在凌晨时分终于对我说:“映映,我昨日在老头子那里见到一位的熟人。”

  他语气有些悚然,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唐乐昌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我父亲在私家别墅接待的是令夫兄,劳家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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