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 73 章_无你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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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第 73 章

  [三三言情小说]

  由于陆茂学的出面,这件事总算解决告一段落。

  可那洋人愤愤不平的样子着实引人发笑,但那背后的弯腰鞠躬却让人心里久久难安。

  哪怕是常胜这种粗神经的也说出此时此刻心里油然而生的想法:“咱们这向洋人弯腰鞠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以往的时候,傅颐轩总会说:“快了,黑夜过去之后就是黎明。”可这场黑夜仿佛如凛冬时期久久不会过去的阒黑深夜一般。

  所有人心里发胀,就连门口的那些看客也都沉默下来,当官的都对洋人点头哈腰,更何况是平头老百姓。

  哪天,枪口指向自己,一命呜呼也就罢了。

  可郁闷的是,那枪在指过来的时候是先打在膝盖骨上,得跪着死,当牛做马的活一辈子,临到头还得奴颜婢膝一场才能一命呜呼。

  ……

  当天,容辛就拉着傅颐轩去找李宣霖。

  递给李宣霖图纸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怔,喉结滚动,嘴唇干巴巴翕动,涩然道:“这是……官窑?”

  容辛点点头,问他:“要仿制这个是不是很困难?”

  李宣霖面露难色,抬眼与容辛对视,再看那图纸,吸一口气沉闷道:“你这图纸上的蝴蝶瓶,光是彩绘已经是分外困难,加上瓶子肩部的金边和松石绿胎底,确实有些困难,要不这么着,我先问问我爹。”

  容辛闻言扭头去看傅颐轩神色,却见那厮脸色表情淡淡的,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好像还泛着困意,眼睛费力的闭了闭,再睁开这才不疾不徐道:“先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宣霖捧着图纸就去堂屋找了烧制瓷器的大家——他亲爹。

  这位聋子李一看到那张图纸,一拍桌,拍着胸脯说道:“只要你们能绘出那百花蝴蝶旋飞,这瓶子我保证能烧出来。”

  这话可不是空口放出的牛皮,李师傅既然敢说,那就是打了包票,傅颐轩脸上惨淡的表情总算是一扫而空。

  他连忙说:“今儿晚上我就能绘出来,明儿就给您送过来。”

  李师傅往自己的水烟管里塞了一丝烟草,慢慢悠悠地点燃,淡然道:“你去吧,这活我给你应下了。”

  回了傅府,傅颐轩就径直钻进书房,小堂眼瞅着只能干着急,去找容辛。

  容辛像极了没良心的,反倒劝慰小堂说:“咱们祖宗今天忙着呢,我们都别去打扰。”

  小堂:“这怎么行,少爷要是饿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容辛嘴角一抽,心想真不至于,他一个八尺男儿,饿一晚上还能饿出个好歹来?要真是那样,那这傅家的大少爷未免也太过娇弱了些。

  他不急,反倒是小堂急的在一旁踱步,来来回回绕的容辛头晕。

  “你别转了,傅颐轩他真不会有事的,就是这一晚上而已。”

  小堂停下脚,转过身,正对上容辛,两个人面面相觑,容辛没来由的一阵慌乱,眼睛还没来得及瞥向别处就被小堂强硬的按住脑袋。

  小堂问道:“你和少爷是不是又商量什么幺蛾子?”

  容辛讪讪一笑,心想,你可真了解你家少爷。

  不过,他还是照实透露了一丝关于洋人强买蝴蝶瓶的事情。

  那天的事闹得挺大的,小堂自然也知道一些,他一听少爷饿一晚上居然是要去干正经事,忽然间就福至心灵了。

  过了没多久,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就端到傅颐轩书房里。

  小堂和容辛彼此推搡着上前,两个来来回回也不知多少回合也愣是没敢上前打扰傅颐轩。

  一整个晚上,傅颐轩总算是把蝴蝶瓶百花齐放,百蝶飞舞的平面图给绘制了出来。

  等容辛打着哈欠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傅颐轩如释重负般的朝自己展露笑颜,他说:“小南蛮,成了。”

  容辛罕见的没去计较他的称呼,一时间心头跃起难以言喻的欣喜来,这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高兴。

  为傅颐轩高兴。

  也为能结识这个表面放浪形骸的纨绔而高兴。

  一大早上,傅颐轩干了一碗冷透的鸡蛋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永定门外。

  窑厂外,李师傅和李宣霖父子俩也是早早的就在门外等候。

  看到两人来时,李师傅拄着拐杖似是有些激动,他蹒跚两步走到近前,那天突然就下起大雪。

  四个人站在风雪中,傅颐轩郑重的将手里的绘图递给李师傅。

  李师傅那已接近枯骨一般的手缓缓的抬起,颤巍巍地接过那一纸绘图,两个人似乎是做了一场庄重的交接仪式一般。

  百蝶于花丛中轻飞曼舞,飘飘然越过含苞待放的牡丹、芍药上下翻飞着。粉翅乘风飞舞,似有隐匿在花丛中的白蝴蝶,不经意在绿叶间露出翅尖来。

  李师傅烧制瓷器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瓷器见了不少,也仿制了不少官窑,做了许多赝品,可那些赝品绘图均十分粗糙,不堪入目。

  他说:“今儿总算见了一回真正的工笔绘图,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不尽他内心的激动。

  “我做了几十年生意,这些年天南地北的走生意,烧瓷器,技艺是越发精湛,可心里却好像丢了点儿什么。今天算是找回来一点儿。你放心,这东西我肯定给你烧的和图纸一模一样。”

  傅颐轩朝他深深鞠一躬:“那就有劳您了。”

  而一旁沉默多时的李宣霖此时正捂着自己心口好一阵犯难。

  容辛看出他的愁容,凑近压低声音问他:“你……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爹?”

  李宣霖长叹一声,坦然说道:“不是不放心,可我爹他毕竟上年纪了。”

  哪怕以前是再好烧制师傅,等上了年纪,资质上去,可手里头经由风霜苦寒累积下的手感,会慢慢的随着人的老化而迟钝起来。

  李师傅将近六十多岁,枯骨一般的手早已经失了大半的手感,李宣霖说:“这些年家里的单子都是师兄们承接的,我爹虽说平日里也会捏捏瓷器玩,可……”他微微一顿,又说:“做这行的,手就是引路的,没了手感就和瞎子一样。”

  容辛回望李师傅的笑容,心想,总不至于和李宣霖说的一样,兴许李师傅就是那个例外呢。

  “你就别为这个发愁了。”

  李宣霖说:“怎么能不愁,这可涉及到了真正的蝴蝶瓶去向,难不成真要交给那洋人?”

  容辛当即说道:“自然不行!”

  李宣霖摆摆手,说:“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儿了就回去吧,我和我爹一起琢磨琢磨怎么把东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照着绘图烧出来。”

  粉彩有一美誉:鲜娇夺目,工致殊常。烧制工艺其实已经成熟,对李家窑厂来说并不算十分复杂,可仿制难就难在粉彩的绘图上。勾、点、榻、洗、皴手法精细独特,因粉化,颜色交叠也会出现很多可能,一窑烧制都有可能出现各色粉彩,更遑论复制一件一模一样的。

  李宣霖犯了难,可李师傅却不这么觉得。

  “无非就是多烧制几次试试水,倒也不必如此忧心。”

  到第五天的时候,洋人上门了,仿制的粉红底粉彩轧道蝴蝶瓶如期交货。

  那洋人临到签订合同时还讥讽道:“Thisjustrightness.”

  容辛附耳问傅颐轩:“他说的是什么鸟话?”

  “说……我们这么做才对。”傅颐轩眼底流过一丝嘲讽。

  容辛抱臂点点头:“确实,早这么干就好了。”

  ……

  临到年关的当口,苏先生还是没寄来一封信,容辛肉眼可见的急了。

  文蓉虽然嫁出去了,可依旧在傅府做事,偶尔也会去给容辛找来信。

  大概到二十七的时候,陇西来了一封信。

  信是容辛舅母寄来的,信上说:苏先生在容辛离开蜀州不久之后就去了闽南,如今曾给容辛寄去过信件,但苏先生的地址写的是苏修成当年留在蜀州的地址,两人的地址都发生了改变,这一来二去,苏先生没有收到一封容辛寄去的信,而容辛也没有收到一封他寄来的信件。

  容辛舅母又说:现如今容辛的地址是沈梅妆给的,在她收到信时,她就找人修书一封寄过来,如今苏修成骸骨已回到故土,若容辛有时间应当回去拜祭。

  此外,小墩儿和乳娘都已离开容府,小墩儿跟着蜀州军走了,乳娘现如今在陇西安顿下来,妙安也已离开容府,似是已经另嫁他人,让容辛不必过于伤心。

  这封信来的太过及时,让容辛临到年关心情大好,他一开心就去前门大街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还有不少好吃的,全都一一分给了文蓉、其其格和小堂。

  放假之后,容辛每天不是窝在后院就是跟着傅颐轩去铺子里,时不时去李渐青那院子里听课。

  他分了东西,就提着剩下的大包小包跟着文蓉去花枝胡同。

  二十七这天,讲究掸尘扫房子,还没走到李渐青门口就听到院里如同老旧风箱一般传出的咳嗽声,一阵一阵的像是断了弦的古琴,呜呜咽咽的。

  容辛推开门走进去,进到里边就看到李渐青撑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大扫帚正在使劲去够那屋檐下的蜘蛛网。

  他听到动静,没回头就知道是容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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