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恶果_皇后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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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恶果

  乔毓被拎到座椅上,就跟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似的,无精打采的开始吃饭。

  常山王妃看她这般情状,又有些不忍心,劝慰道“你才回来多久,就想着往外跑即便是不顾惜自己,难道也不心疼阿娘”

  “好吧,”一说起乔老夫人,乔毓就软了,老老实实道“我会听话的。”

  常山王妃对这句话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但也不能说出来打击她,叹口气,道“吃饭吧。”

  乔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小女儿,温柔哄道“四娘还小呢,你们别总凶她,小孩子爱玩也是寻常,过几日得了空,再同你几个侄子出门打猎玩,好不好”

  乔毓开心了点,乖巧道“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了会儿话,吃完饭后,外边儿才有管事回禀,说前不久新武侯府叫人送了好些东西来,现下正在外边儿搁着。

  乔毓一听就笑开了,卫国公也是忍俊不禁“暂且”

  他原本是想叫直接送到乔毓院子里去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在乔家哪有什么院子

  卫国公还记得傍晚时分,她对皇帝的抗拒,若说是送到皇后早先住过的院落里,恐怕她会多想,觉得自家人想撮合她跟姐夫,为此生分。

  顿了顿,他温和道“送到老夫人那儿去吧。”

  “阿娘一直记挂着你,身体也不太好,”卫国公向乔毓道“你便陪阿娘住一阵儿,也好照看。”

  乔毓拍着胸脯应了“都交给我。”

  晚间入睡之前,乔毓前去沐浴,出来之后,常山王妃又帮她在伤处上了点儿药,弄完之后,才催着上塌歇息。

  乔老夫人的床榻足够宽敞,母女三人睡在一起也不显得拥挤,乔毓在最里边儿,乔老夫人在中间,常山王妃则在最外边儿,照顾里边儿那一老一小也方便。

  女婢们将外间的灯熄了,放下纱帐,床榻内那一方天地便安谧起来。

  乔毓躺在松软的床褥上边,觉得满心都是安宁,轻轻合上眼去,不一会儿,却又睁开了。

  “阿娘,你不要总摸我,”她细声细气道“好痒的。”

  “有这么多次吗”乔老夫人被她说的一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阿娘怕一觉睡醒,你又不见了”

  “好孩子,”她有些歉疚,摸摸小女儿的头,温柔道“阿娘不吵你了,快睡吧。”

  乔毓听得心中酸涩,不禁后悔自己方才为何要开口,想了想,主动钻到母亲被窝里去,亲昵道“阿娘搂着我睡吧。”

  乔老夫人欣然笑道“好。”

  “姐姐,你可不要吃醋,”乔毓多说了句“我小,你大,阿娘就不抱你了。”

  常山王妃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哪儿来这么多话快睡吧。”

  乔毓忙应道“这就睡,这就睡。”

  皇帝归宫之后,便在显德殿中静坐,对着腕上那串紫檀木珠出神,始终默然无语。

  高庸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知道他此刻心绪不定,便不曾搅扰,吩咐殿中内侍退下,独自守在一边儿。

  夜色渐渐深了,晚风自窗棂吹入,搅弄的内殿帷幔轻轻拂动。

  连枝宫灯上是儿臂粗的蜡烛,将这座大殿映照的一片通明,不知是哪一支受了惊,“噼啪”一声轻响,将皇帝从沉思中唤醒,回到现世。

  “高庸,”他神情敛和,目光平静“叫太子他们过来吧。”

  “是,”高庸应了一声,又吩咐内侍去请几位殿下,自己则低眉顺眼的守在皇帝身边,静穆如一尊泥塑。

  明德皇后辞世之后,皇帝宣布辍朝百日,现下不过四月,总共也才过了三十几日罢了。

  因这缘故,皇太子近来着实辛苦,时常忙到深夜,方才归宫歇息,听闻显德殿传召,微觉讶异“出什么事了”

  传信的内侍恭敬道“回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其余几位殿下也接到了传召。”

  皇太子眉头微动,没再多说,吩咐属臣们各自归府歇息,自己则整理衣袍,叫宫人提灯引路,往显德殿去。

  他都觉得奇怪,更别说秦王、晋王与昭和公主了。

  兄妹几个先后到了显德殿,入内之后,内侍便在外将门合上,他们有些诧异,再往内看,却发觉内殿并无内侍宫人,皇帝坐在上首,身体微斜,半倚着扶手,俨然不语,身边是内侍监高庸。

  几人对视两眼,神情莫名,正待行礼,皇帝却摆摆手,语气有些疲惫的道“都过来吧。”

  皇太子与秦王、晋王到皇帝近前去坐了,昭和公主却到他身边站定,有些担忧的道“父皇,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皇帝盯着她那副肖似母亲的面容看了会儿,心下唏嘘,却微笑道“父皇没事,只是有件事情,想同你们说。”

  昭和公主眼珠一转,好奇道“什么事”

  皇帝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转了一圈,轻轻道“今天,我见到你们母后了。”

  这句话落地,内殿之中似乎失了声响,唯有惊诧这一种情绪得以保留。

  皇太子看着父亲嘴唇闭合,耳中却是一片茫然,怔然良久,方才回过神来。

  他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开口“父皇,你方才说”

  “我说,今天我见到你们的母后了,”皇帝平静的看着他,重复道“她很好,我将她送回乔家去了。”

  又是久久无言。

  “这不可能”

  晋王俊秀的面容上遍是难以置信,还有些丧母之后残存的伤怀“母后,母后她已经去了,怎么可能再出现父皇,你,你是不是”

  他想说父亲是不是神志失常,生了幻觉,却觉这样的言语太过伤人,如此停滞下来,没有再语。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皇帝并不对儿女们此刻的激烈情绪感到意外,他将腕上那串紫檀木珠取下,动作轻柔的摩挲着,道“她过世的第二日,原本存放于梓宫中的身体,便消失了。”

  皇太子面色微变,秦王几人也是如此。

  皇帝垂眼看着那串紫檀木珠,道“只留下了这串木珠。”

  “这串木珠,母后很喜欢,”皇太子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道“仿佛是曾外祖母留给她的遗物。”

  他思绪敏锐,很快反应过来“听说,父皇曾经传召法慧大德进宫。”

  “我问了他很多,但他只说了两句话。”

  皇帝道“第一句,是等,第二句是,顺其自然。”

  “前者简单,无非就是静待,”秦王皱眉道“可顺其自然,又作何解”秦王等人也面露疑惑。

  皇帝没有回答,显然并没有确切的答案,皇太子思忖片刻,忽然道“母后她再度出现时,是否有异于常人之处”

  较之晋王与昭和公主,皇帝与皇太子这对父子之间,总少了些亲昵,可即便如此,也不会妨碍到他欣赏、看重这个儿子。

  “的确有,”皇帝颔首,神情中有些赞许,顿了顿,方才道“你母后她重归年少,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他纠正了自己之前的话“她只记得一件事,她叫乔毓。江南有二乔的乔,钟灵毓秀的毓。”

  “重归年少”

  晋王吃了一惊,怔楞一会儿,又道“可是,母后不叫这个名字啊。”

  “此事的确古怪,”皇帝颔首道“她什么都忘记了,却唯独记得这个你们可曾听说过这名字”

  皇太子与两个弟弟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昭和公主眉头皱着,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好像听过但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其余几人心下一喜,追问道“果真听过”

  “听着有些熟悉,”昭和公主苦恼道“但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

  “这种事情不能急,”秦王劝慰道“慢慢想。”

  “法慧说顺其自然,我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不知准与不准,实在不敢冒险,点破她身份。她既以为自己是乔家失落在外的女儿,我便顺水推舟,叫常山王妃编造这样一个身世给她。”

  皇帝垂眼去看那串紫檀木珠,道“此事古怪,这珠子也古怪,我觉得,破局之处或许就在湘南。”

  皇太子与秦王静默不语,晋王则道“此前我们往外祖母跟前去,曾经听她提过,曾外祖母出身湘南世家,擅于毒蛊医药。”

  皇帝颔首,道“卫国公已经令人往湘南去,搜寻乔太夫人的族人了,不日便有结果。”

  昭和公主听他们说话,也不做声,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摸了摸那串佛珠,眼泪便“吧嗒吧嗒”的掉了出来。

  “父皇,我想去看看母后,”她哽咽道“我们一起种的海棠开花了,她都没有见到呢”

  皇太子眼眶湿了,虽未言语,却也神情哀恸,静静看着父亲,无言的请求,秦王与晋王也禁不住垂泪。

  “今日太晚了,明天吧,”皇帝看了眼时辰,轻笑道“你们母后现在怕是很忙。”

  晋王抬手拭去眼泪,道“母后在忙着做什么”

  打架斗殴,上门寻仇。

  皇帝略微沉思,轻轻笑了起来“这就要从她在大慈恩寺下的河边醒来说起了”

  他将乔毓近来的经历说了一遍,皇太子几人听得又是担忧,又是动怒,到最后,听说母亲与人结义,挑了一个山寨,又觉得好笑。

  “怪不得外祖母说母后年轻时候是混世魔头呢,”秦王摇头失笑,道“这样的脾性,真是了不得,一个不小心,怕就要闯祸。”

  “没关系,”皇太子神情柔和,道“有我们帮她兜着,不会有事的。”

  高庸站在皇帝身边,听得有些牙疼。

  正常人到了这时候,不应该说看好她不叫闯祸吗

  帮忙兜着算怎么回事

  他见过年轻时候的皇后,也知道那混世魔头的赫赫凶威,早先只有乔家人护着,都能闹那么大,现下有这么多人撑腰,那还得了

  他有些头大,转念一想,忽然开心起来。

  明德皇后已逝,皇帝不可能昭告天下她还活着,即便日后再娶进宫,也得等到二十七月过去,再行册封。

  反正是祸害别人,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高庸正幸灾乐祸,冷不丁外边儿有内侍前来回话,隔门道“圣上,卫国公等人,已经离开新武侯府了。”

  “哦,”皇帝淡淡应了一声,道“新武侯夫人母子俩死了吗”

  “没有。”内侍道“四娘仁善,叫他们磕头赔罪,又说,想废黜新武侯世子的身份。”

  “还有,”他顿了一下,方才道“四娘在新武侯府时,世子曾有不轨之心,甚至意图私囚,置为禁脔”

  皇帝目光中有一闪即逝的阴鸷,隐约嗜血,高庸几乎怀疑,当若此刻新武侯世子在场,他会亲自举刀,将他碎尸万段。

  皇太子等人更是面若冰霜,目光森寒。

  如此过了半晌,皇帝才笑了一笑,道“新武侯府除爵,府中男子尽数去官,打发他们到凉州去吧。”

  “是,”内侍恭声应了,又道“那二人”

  内殿中气氛凝滞的可怕,高庸甚至不敢抬头,皇帝语气平静,道“赐那妇人全尸。”

  内侍额头生汗,不得不再问一句“另一人呢”

  皇太子淡淡道“五马分尸。”

  内侍心下一凛,恭敬应声,转身离去。

  夜色正浓,内殿中寂静无声,晚风微凉,却远不似殿中人神情森冷。

  那串紫檀木珠便在皇帝手间,润泽而又光滑,几人怔怔看了会儿,从前勉强抑制住的哀恸,忽然如同山崩一般,骤然爆发出来。

  “从前我们太小,无能为力,”皇太子垂下头,神情涩然,笑中带泪“现在,要变成我们来保护你了,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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