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杀人_皇后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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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杀人

  顾老太爷一把年纪,从湘南远道而来,本就疲惫,短时间再匆忙赶回去,怕会要了老命。

  乔家专程请人过来,自然要好生接待,态度也分外殷勤。

  顾老太爷没有娶妻,自然无有子嗣,又不愿叫他人骨肉离散,便没有过继族中小辈到自己膝下,别人都觉他孑然一身,他自己却看得开,每日乐呵呵的,极为豁达。

  乔家里边儿没几个懂医术的,卫国公与昌武郡公自幼跟随祖父习武,只略微懂些包扎止血的法子,常山王妃学得略微多些,但也只是粗略知晓。

  唯有乔毓,当年认认真真的跟太夫人学过,下了苦工,见顾老太爷在此,便抱着医典去找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与他听。

  她是个聪明人,悟性也好,顾老太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便察觉她资质不俗,底子也打得好,倒真起了爱才之心,仔细教导起来。

  乔安与乔南几个小辈打算约着小姑母出门打猎,往她院子里去找,却扑了个空,再一打听,知道是到顾老太爷那儿去了,又结伴去寻。

  “小姑母,你学这个做什么”乔静手中捏着马鞭,有些不解的道“乔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

  “大夫会的是大夫的,我学会的却是我自己的,”乔毓认真道“求人不如求己,若是有一日,你们不在府中,请不到大夫呢”

  “尤其是二郎,”她看向乔安,正色道“你是要上战场的,更要仔细学上几分,有时候,早半刻钟缠上绷带,或许就能保住一只胳膊、一条腿。”

  乔安心下一凛,应道“侄儿明白。”

  “小姑母,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想学了,”乔静若有所思的点头,又满脸希冀道“还有,那日你连发三箭,俱无虚射,功夫实在是漂亮,能不能教我”

  乔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

  “好哎”乔静神情雀跃,不知想起什么,撅着嘴,郁卒道“我天性不喜欢念书,就是喜欢这个,偏生阿娘不许,管的可严了”

  昌武郡公之妻乃是国子监祭酒陆玮之之女,真正的诗书传家,教导起自己的几个儿女,自然更有章法。

  “你阿娘自有她的苦心。”乔毓笑道“如今天下已定,征战也少了,便该叫家中儿女好好念书,博个功名出身,我记得似乎有个词儿,就是说这个的,叫什么来着”

  乔南笑着接了下去“文修武偃。”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乔毓语重心长道“你看,小姑母书念得不好,说话都不如别人好听。”

  乔静苦着脸应了一声好,又道“现在我们能出去玩儿了吗”

  乔安也道“自从前几日一别,敬敏他们都记挂着呢,几次遣人上门来问,说什么时候约着出去玩儿。”

  顾老太爷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活泼些,像你小姑母一样闷在家里,做个大家闺秀,那才辜负好年华呢。”

  像你小姑母一样闷在家里,做个大家闺秀。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几瞬,小辈儿们脸上的神情同样有些奇怪。

  心领神会的交换一个眼神后,乔南轻咳一声,道“我叫人知会他们一声,再约着往城外猎场去吧。”

  其余几人都无异议,事情便这么定了。

  昨日皇帝与皇太子等人先后离去,便再没有消息传来,乔老夫人隐约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心中总有些忐忑。

  “阿琰这孩子倔强,圣上也是秉性刚烈,我实在是担心,怕他们父子俩唉”

  常山王妃是亲眼瞧着皇太子长大的,也更了解他性情,心中如何会不担忧

  只是乔老夫人已经足够忧心,即便她再不安,也只能劝慰“四娘在呢,又是嫡亲父子,总不会闹大的。”

  乔老夫人苦笑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倒想起乔毓来,打发人去问了句,才知道她前不久带着侄子、侄女出门去了。

  乔老夫人蹙眉道“这小混账不会又闯祸吧”

  “不会的,”常山王妃道“前几日才刚闹过一场呢,怎么会这么快”

  “也是,”乔老夫人想了想,欣慰道“即便是闯祸,也要再过几日的。”

  乔毓却不知母亲与姐姐在背后是怎么说自己的,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带着侄子与侄女们出了崇仁坊的大门,便见陈敬敏等少年正等候,远远瞧见他们来,笑着喊了声“大锤哥”

  “暧,”乔毓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摸了摸身下骏马的鬓毛以示安抚,神采飞扬道“前几日对战,你们不如我,到了酒桌上也不如我,今日到了猎场,可别再输。”

  陈敬敏似乎对箭术颇为自矜,信心满满道“怎么会”

  曾经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的卢家五郎也是轻哼,跃跃欲试道“大锤哥,这回你输定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气氛倒是热切。

  远处有车马驶来,乔毓怕自己一群人堵在这里碍事,干脆一甩马鞭,扬声笑道“那就先试试谁的脚程更快”说完,催马而去。

  众少年齐声笑道“哪个怕你”随即追了上去。

  所谓的猎场,便是乔毓早先纵横过的雁归山,再回到此地,想想自己与苏怀信、许樟一道大杀四方时的场景,真有种旧地重游的感慨。

  临近五月,人到山林,便见郁郁葱葱,翠色宜人。

  少年们背着箭囊,三三两两的约着离去,进入山中,离去之前,还不忘同乔毓多说一句“大锤哥,你要努力一点儿,否则被我们超过去,多尴尬。”

  乔毓笑骂道“滚”

  众人哈哈大笑,催马进了山林。

  乔毓端坐马上,取了弓箭调试,又向乔静与乔菀道“你们两个太小,便不要进去了,跟侍从们在外边儿等,好不好”

  “三娘小,我可不小,”乔静不甘心道“小姑母,带我去嘛。”

  “不成,”乔毓坚决拒绝了“今日人多,若出了什么意外,你有什么法子我们即便想帮你,怕都会来不及。”

  乔静怏怏道“好吧。”

  乔菀也有些失落。

  乔毓看得不忍,目光左右转转,便见不远处有片空地,安抚道“仆从们带了烤架调料,我们前去打猎,你们便留在此地准备午饭,晚些我们回来,一道吃野味,好不好”

  乔静勉强提起几分精神来,鼓着嘴道“都交给我们了。”

  “真乖,”乔毓赞许的笑,又向两个侄子道“我们走吧。”

  丛林茂密,山石嶙峋,野兽藏匿其中,着实难觅踪迹,乔毓带着两个侄子进了山林,转了许久,都未曾察觉踪迹。

  她是有耐心的猎人,并不觉得气馁,一手拉住缰绳,催马往更深处去,另一只手却握住弓箭,随时准备出击。

  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翠绿的叶子堆堆簇簇,忽然间晃动一下,旋即安寂。

  乔毓无声而笑,拈弓搭箭,疾射而去,只听“扑棱棱”一阵摩擦声响,那从灌木被重物压倒,跌出一只鹿来。

  “开门大吉,”乔毓拨了拨弓弦,欣然笑道“是个好彩头。”

  仆从们近前去将那头鹿捉起,乔安则笑道“且再往里看看,总不能只叫小姑母威风,却叫我们干看着吧”

  或许是方才那头鹿带来了好运气,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前前后后遇到了不少猎物,从锦鸡到野兔,后来,还遇上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

  乔安箭法出众,臂力非凡,接连三箭,先后没入野猪脖颈,血如泉涌,很快抽搐倒地。

  乔毓见那野猪右腿上有箭伤,瞧着很新,显然先前曾经遇见自己人,略微等了等,果然见卢五郎几人到了。

  “惭愧惭愧,”见了乔家几人,卢五郎失笑道“马失前蹄,叫诸君见笑了。”

  乔安似乎同他很是熟悉,揶揄道“这彩头被我摘到了,五郎,你服不服”

  乔南同乔毓解释“大姐姐嫁与卢国公世子,五郎是世子胞弟。”

  哦,原来都是实在亲戚。

  乔毓明白过来,笑吟吟的听着两个小辈儿斗嘴,自己却没言语,好容易等到他们停下,方才道“你们不饿吗”

  她看眼日影,道“午时都快过去了,再不回去,二娘、三娘怕要等急了。”

  那几人应了声,便往回赶,乔南在路上问“其余人怎么办”

  “他们又不傻,”乔毓失笑道“知道饿了,就会出去的。”

  进山寻猎困难,出山却容易,几分催马急行,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望见各家仆从们安置下的坐垫与各式家伙了。

  乔毓耳朵尖,相隔一段距离,便听远处似有争执声,心下一凛,快马前去,便见乔静叉着腰站在空地前,手提软鞭,似乎正同面前几个年轻人争辩。

  她目光在那几人马匹的标志上一扫而过,便带了三分凉意,翻身下马,到乔静身前去,摸了摸乔菀的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们在这儿准备吃的吗”

  “他们欺人太甚”

  乔静一指不远处树上插着的那支箭,冷笑道“竟敢在背后放冷箭,故意恐吓我们”

  “乔二娘,我们已经说了,这只是一个误会,再则,这箭不也没伤到人吗可你呢”

  对面那几人面带薄怒,纷纷道“不分青红皂白,便叫人将我们拦住,举鞭便打,简直是野蛮成性”

  “误会”

  乔静嗤笑道“这儿就是一片空地,连只山鸡都没有,你们平白无故射箭玩儿还是说你们脑子有病,连带着眼也瞎了”

  “乔二娘,你嘴上放干净点”那几人怒道“难道这就是乔家的家教”

  “呸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见你们这种,就只能说脏话了”

  乔静道“你们暗箭伤人,就很有教养吗”

  那几人面色涨红,神情不忿,正待说句什么,乔毓却站到乔静前边儿去,止住了他们接下来的话头。

  “没受伤吧”她问乔静和乔菀。

  “我们没事儿,”乔菀道“小姑母不必担心。”

  乔静随之点头。

  “你们当然没事,”对面那几人抬起手臂,展示自己身上的鞭痕,不满道“受伤的是我们简直是跋扈至极”

  乔毓并不搭腔,示意乔南将两个侄女拉到身后去,方才道“唐家的人”

  唐六郎面色微变,与两个族兄对视一眼,又坦然道“唐家的人怎么了,你不敢见吗乔家虽是高门,但唐家亦是侯府,总不至于望尘莫及吧”

  乔毓微微一笑,转了转不远处树上那支箭,卢五郎便忙不迭去取了来,递到她手上去。

  乔毓低头看了眼,“咔嚓”折成两半儿,丢到地上去,道“捡起来,把它吃了,这事就算完了。”

  唐六郎面色一变,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左右看看,讪笑道“乔家姑姑,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乔毓两手环胸,下巴微抬“同你开玩笑你配吗”

  唐六郎神情重新转冷,漠然道“乔家姑姑,这事儿可跟你堵在门上要钱不一样,我难道也在人前说过,要生吃你一支箭吗”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简直莫名其妙,我们走”

  因为前几日那场变故,南安侯府破财之余,又丢尽了脸面,府中所有人都没脸出门,很是萎靡。

  唐六郎年少气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约了两个族兄散心,不想竟遇上了乔家人。

  他没胆子伤人,但轻轻放过,又不甘心,左思右想之后,便拈弓搭箭,想要吓一吓乔家两个女儿,若能叫她们屁滚尿流,岂不是出一口恶气

  哪曾想到乔静这般生猛,竟然得理不饶人,更晦气的是,又遇上乔毓了。

  唐六郎对她有些打怵,再看着她那张与明德皇后相仿的面容,更想起太上皇鸡飞蛋打的指望,心下愈加愤恨,不愿久留,便待离去。

  乔毓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起一脚踢在他腿弯,唐六郎还没反应过来,人便飞出了三丈远,结结实实的啃了一嘴泥。

  “你做什么”

  他勉强爬起身,形容狼狈,语气怨恨的丢了顶大帽子过去“乔家如此张狂跋扈,难道是要造反吗”

  “唐六郎,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有其余人赶来,见状冷笑道“有本事便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实在不行便去演武场比试,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唐六郎面颊涨红,讷讷不语。

  乔毓弯下腰,将地上那支箭捡起,缓缓递到他面前“箭头上的磨痕很浅,箭身也很硬挺,没有骤然受力引发的崩裂,可见射箭的人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因为他的本意不是击杀猎物,只为恫吓。”

  “你该感谢自己箭术不俗,没有伤到她们,”乔毓冷冷道“否则,你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敢杀我哈哈,你敢杀我”

  唐六郎脸上又闪过一抹讥讽,不屑道“乔家姑姑,你以为自己是谁明德皇后吗”

  左右还有人在,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鄙薄“你是跟她生的相像,但你毕竟不是她,也永远都无法取代她。谁知道你到底是乔家的女儿,还是乔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个替身”

  乔毓心里渐渐涌上一股怒气来,她微微眯起眼,语气却平静如初“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是很多,”唐六郎凝神打量她一会儿,有些得意,又有些可怜的道“山鸡是没法变凤凰的,不是你的,即便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

  乔毓微微笑了起来,神情中同样带着怜悯“那也比永远上不了台面,只能躲在阴沟里叫嚣的老鼠要好得多。你这样不被重视的子嗣,也只能这样寻求一点存在感了吧。”

  “你知道什么”

  唐六郎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暴怒道“你不过是一条可怜虫,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乔毓状若无奈的摊了摊手,目光却是戏谑的。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取代明德皇后,入主中宫”

  唐六郎讥笑出声,得意道“人是斗不过天的,明德皇后再好,不也死了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命”

  乔毓的手扶在了刀柄上,面色却与先前一般无二,状似未曾听清一般,询问道“你说什么”

  唐六郎见她假做未曾听清,只道是她在自欺欺人,心下得意至极,连周遭还有别人在都暂且忘了“我说你与明德皇后其实是一类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到头来却”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唐家另外两个面色惊慌的子弟拉住,一个扯他衣袖,一个掩住他嘴,低声怒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要死吗”

  唐六郎恍然惊醒,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面色急变,汗出如浆。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其余人打猎归来,零零散散的也有七八人之多,更不必说还有乔家众人在。

  “他喝多了,昏了头,”唐六郎身侧看起来年长些的郎君冷汗连连,左右赔笑,又向乔毓躬身作揖,央求道“六郎醉了,说出这些该死的浑话,乔家姑姑一定不要同他计较”

  说完,又厉声向唐六郎道“还不快向乔家姑姑谢罪”

  到了此刻,唐六郎如何不知乔毓方才是有意引诱自己说出这些,心中悔恨,只得拉下脸去,俯首做低道“乔家姑姑见谅,我实在是”

  “多大点儿事啊,”乔毓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拔刀出鞘,和蔼道“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

  刀光一闪,血色喷溅。

  乔毓归刀入鞘,平静道“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还活着,这就需要别人稍稍帮一点儿小忙了。”

  “唐六郎出言不逊,公然侮辱明德皇后,大不敬,十恶居其六,属不赦之罪,”她转向呆若木鸡的唐家二人,道“贞观律是这么说的吧”

  唐家二人面色惨白,看眼死不瞑目的唐六郎,嘴唇动了动,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没错,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回去查,”乔毓欣然笑道“法无禁止即可为,我也怕自己闯祸,将贞观律”背的透熟才敢出门,今日可不就用上了

  唐家二人“”

  其余人“”

  “二娘,念书还是有用的,”乔毓摸了摸乔静的头发,笑道“你看,若是碰见个读书少的,遇上这事可就要抓瞎了。”

  乔静“66666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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