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泉(3)_金枝与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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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泉(3)

  不应该啊。

  明明就搭在上面的。

  李含章踮足探臂,向帘布顶端仔细翻找。

  织金妆花袄、石榴三涧裙、兔儿裘、狐绒帔子……这些衣物都在,一件也不少。

  只有那件杏花水藕诃子。

  仿佛凭空消失,系带都不见踪影。

  李含章越发慌乱。

  到底跑哪儿去了?

  没诃子,她怎么穿衣裳?!

  另一侧,罪魁祸首梁铮正斜靠椅背。

  泰然自若,脸不红心不跳。

  全然没有半点身为偷衣贼的自觉。

  他偏首抬眼,望向那两只乱摸的小手——白白嫩嫩,十指飞舞,慌不择路。

  梁铮无声地勾起嘴角,笑意格外促狭。

  “卿卿,找什么呢?”

  他状若好心、明知故问。

  小孔雀的手顿时一僵。

  随后,飞快地缩回了帘布之下。

  “没什么!”

  逞强的声音又娇又脆。

  李含章红着脸,掩饰似地扯下兔儿裘,潦草裹向肩头。

  只是为了暂时先将身子遮住。

  虽然梁铮看不见。

  但、但还是要遮一下的!

  她单手拢住裘领,左顾右盼、查看周遭,继续寻找诃子。

  书案上没有。

  书架上没有。

  座椅上也没有。

  总不能是被裁缝不慎带走了吧?

  可裁缝就在她身边,连手都不曾抬起来过。

  难道是掉在另头了?

  李含章面颊烫灼,梅红蹿向耳际。

  若是掉下去了,那、那岂不是会被梁铮看到?!

  咦,梁铮?

  小孔雀忽然灵光乍现。

  难不成……就是梁铮拿了她的诃子?!

  “嗒。”

  革靴落地声忽然叩响。

  李含章扭过头,发现那始终端坐的人影已站起身来,正步步朝她走近。

  “不准过来!”她又羞又急,“驸马,你、你先出去!”

  人影动作一停,在帘布前立定。

  “为何要我出去?”

  梁铮的话音满是困惑与不解,倒比李含章还要委屈。

  “卿卿,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李含章一时哑然。

  她无法回答梁铮的问题。

  诃子不见了,梁铮有很大的嫌疑。

  但也只是嫌疑——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梁铮使坏。

  觉察到李含章片刻的动摇,梁铮又道:

  “好卿卿,我只是想帮你。”

  他对自家小妻子再了解不过,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诚恳,好像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她。

  “虽然我不知你在找些什么。”

  “但你我二人合力找,总比你一人更快。”

  这番话抛落,成功攻破了李含章的防线。

  她本就心肠柔软,此刻更是被灌得五迷三道,不自觉间反思起自己来。

  也许,当真是她错怪了梁铮。

  他待她总那样好,她不该对他这么凶。

  况、况且,只是件诃子!

  这件找不到了,再拿一件就是了。

  “那、那好吧。”

  小孔雀垂眸,悄声羞怯道。

  “你帮本宫找。”

  “找什么?”梁铮问。

  李含章雪颊透红,微咬下唇,纤指绞紧兔裘。

  “诃、诃子……”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比蚊子还轻。

  “到衣箱里找一件来。”

  言罢,她赧极,不敢再与梁铮隔帘相看,便回过身、面朝书案。

  徒留帘上娇小背影。

  袅袅婷婷,腰线纤巧,柔韧如刀。

  刀刀刮向梁铮,削去他沉稳,袒露他躁火。

  小孔雀这等懵懂的妩媚,比寸缕不着来得更加撩人,分明什么都瞧不到,却好像什么也不必瞧,就被她蚀得形销骨立、心痒难揉。

  梁铮长目微眯。

  他忽然想起:从前亲昵时,他还未仔细看过她。

  这回去飞泉山庄,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将他的小孔雀尽情看个够。

  梁铮转身走向寝室,在衣箱前站定,揭开竹盖。

  恬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衣箱之内,俱是红粉绫罗、黄绿绸缎,满溢着女儿家的娇俏。

  梁铮平日事必躬亲,常为李含章收捡衣物,自然知道她的诃子与小衣放在什么位置。

  他探手入内,本欲随意捉取一件。

  却不料大掌宽厚、衣物精巧,竟不慎同时摘出三件。

  “可找到了?”李含章催促道。

  梁铮听她急急怯怯,好像他再耽搁下去、就能羞得她将身子拧成麻花,不由扬动眉宇,沁出一簇欺负小妻子的坏心思。

  “找到了。”他答,“不过……”

  “卿卿,你要什么样的?”

  李含章闻言,微微怔愣:什、什么样?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寝室那头,传来梁铮慢条斯理的话语:

  “水红的?这件绣了白山桃。”

  “这个是……鹅黄的,绣了紫叶李。”

  “还有正红的,绣了牡丹。”

  李含章的脑袋嗡地一炸。

  梁铮这个坏家伙……

  臭混蛋、登徒子、狗男人!

  竟在对她贴身的诃子精挑细选。

  她只准他拿一件,不准他看得这么仔细!

  “随、随意!”她急得跺脚,“你速速拿过来,快些!”

  梁铮低笑,先哄她:“好。”

  很快,他又添道:“那就选这件正红的——你肤白,正红衬你。”

  小孔雀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臊得脊骨发麻,恨不得钻进地里。

  肤、白。

  他是想说她哪里白啊!

  她别无办法,只好骂他:“你混账!”

  字句绵软,缀着羞恼的哭腔。

  梁铮正拿着诃子、向帘布走去,听见这话,足步便悠哉哉地停了下来。

  “乖卿卿,这时候还记着骂我。”

  他嗓音慵懒,口吻嚣张恣意,满是小人得志的威胁。

  “我好心帮你,你不得喊声夫君来听听?”

  喊、喊夫君?!

  李含章面颊愈烫,险些咬着舌头。

  趁火打劫的坏家伙。

  净叫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先前骗着她喊男人,这回又要骗着她唤夫君了。

  “不行!”她恼道。

  真要叫,也不能这样叫!

  她、她还……连袄裙都没穿上呢!

  听出李含章的羞臊与娇愠,梁铮连连啧声,故作叹息道:“好吧。”

  逗逗而已,他本也没打算逼她。

  她是矜傲的孔雀、富贵骄人的长公主——他能娶她,已是此生的福分,如今被她记挂在心上,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事,还能有什么所求?

  梁铮来到帘布前,将正红诃子轻轻搭上顶端。

  他回身欲离,才迈出半步,又向李含章回过头去。

  “我的好卿卿。”

  梁铮字句亲昵,笑意明烈。

  “千万别再弄丢了。”

  -

  李含章坐在榻上。

  黛眉紧蹙,如临大敌。

  穿好衣物后,她将方才的经过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遭——为了找到遗失的诃子,还特地对梁铮的一言一行严加判读、认真分析。

  小孔雀现在无比确定。

  那件诃子,绝对、铁定、必然是被梁铮拿走了!

  这个坏家伙。

  她就不该对他心软!

  李含章越想越羞,眸光流转,发现梁铮的软枕就在身旁不远处。

  她横臂一夺,将其又爱又恨地揣入怀中。

  纤臂高扬、刚要挥下——

  “哗啦!”

  北堂的门被推开。

  元青钻入屋内、合上门扉,正见李含章攥拳作势,神色当即一怔。

  小孔雀红了脸,快速收回手臂。

  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侧:“到这里来坐。”

  距她落掌处不超三寸,那摞外敷药静静立着。

  元青很快回神,快步走进寝室,来到李含章身边。

  “长公主,您放心。我看见将军出门,才过来找您。”小姑娘搓了搓发红的掌,便搭手而上、助李含章解衣,“我用热水温过手了,不会凉着您。”

  李含章轻轻颔首,被元青的举动暖得心热。

  在她居住于将军府的这段日子,元氏祖孙待她如亲族、对她百般照料。

  反观从前侍她左右的那些人,除却周奶娘,唯独画屏真心待她——只是李珩降旨,命画屏入宫内训,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李含章心有感慨,一时收了声。

  她徐徐解下织金妆花袄,露出半席雪背。

  锐石所致的疤痕就此显现。

  细长,蜿蜒,两端锋利。

  在光洁无暇的肌肤间格外扎眼。

  元青坐于李含章身后,瞧见这疤,没有作声。

  她打开药摞,将象牙色的膏体挖入手中,捂得热乎了,才往李含章背上抹去。

  “先前您叫我传太医,可把我吓坏了。”她边抹,边絮絮道,“后来听您说,是要祛这道疤痕。既是这等小事,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李含章听元青言语,不自觉地紧了紧搂枕的臂。

  “小事?”她问,“这哪里是小事。”

  将自身的瑕疵露在爱侣面前,能算是小事吗?

  元青摇头,向她背上推掌,又道:“真要紧张,也不该是您紧张。”

  “咱们驸马是将军,是打仗的、保家卫国的人,他身上的伤痕可比您多不少呢!难道,您还会嫌弃他身上的伤吗?”

  “自然不会!”李含章颦眉道。

  梁铮身上的伤痕是他的功勋,她怎可能会嫌弃。

  “那不就结啦!”元青轻松道,“驸马一定也不会嫌弃您身上的伤。”

  二人攀谈之间,药膏被抹净。

  元青收手起身,又想起什么,向李含章笑嘻嘻地补充道:

  “驸马见着您的时候,那眼里的光就跟狼见着肉似的。不论您有疤还是没疤、光着还是穿着,他肯定都对您顶顶喜欢。”

  西北小姑娘的措辞太过直白,辣得李含章耳廓一红。

  她埋下发烫的脸,小声道:“当真?”

  “比珍珠还真!”元青歪头,“驸马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吗?”

  梁铮的……为人?

  李含章眨眼,顺着元青的话,向前回忆。

  梁铮待她,总是无微不至——哪怕见过她出糗、知道她受欺,仍一如既往、分毫不改。

  可是,她在梁铮面前,从来都俏丽光鲜。

  她李含章是冠绝大燕的第一美人,既如此称,就该半点瑕疵都没有。

  更何况,她……

  她好不容易才与梁铮相逢相知。

  哪怕二人之间有一丝裂隙,她也是不愿意的。

  看李含章犹豫如此,元青鼓腮,不知该怎样劝慰,只好道:“长公主,我先走了。”

  李含章不应声,点了点头。

  待到元青将出门去,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唤道:“等等!”

  元青回头,见那榻间美人丹唇嗫嚅,眸光闪烁——

  “趁着驸马不在,本宫还有个事要办。”

  -

  直至入夜,梁铮才向将军府策马而去。

  这趟飞泉山庄之行,计上往返与逗留,少说半月,多则整月。虽然边关太平,可他到底是北府军的将帅,总该在临行前将军务交代下去。

  他归时已晚,府内不燃灯火、星辉一片。

  唯独北堂透出明亮的烛光。

  梁铮挑眉,神色微讶。

  明日要早起,这小孔雀最贪睡,竟然还未歇下。

  也不知是心有期盼,还是在等他回来。

  这样想来,足有半日没见她——太久了,他确实念她念得紧。

  梁铮将青骓归回马厩,便烧上热水,仔细沐浴。

  洗干净了,他起身迈出浴斛,扯来绵布拭身,准备更衣。

  他在西北戍扎时,时常沐浴过半、就要提抢上阵,因此养成了备衣的习惯。哪怕回了上京,他依然习惯未改,总会在浴斛边备好干净的寝衣,以供更替。

  梁铮自衣架间捉来中衣,懒散披上。

  大手不停、接连摸索一阵,眉峰却逐渐拧蹙。

  奇怪。

  他的中裤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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