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篇欲奴-第14部分_奴之篇欲奴
笔趣阁 > 奴之篇欲奴 > 奴之篇欲奴-第14部分
字体:      护眼 关灯

奴之篇欲奴-第14部分

  死亡的河流,每一次潮汛和改道都有不下十万人永远消失在它的怀抱中,在它河床的淤泥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爱的郎君,多少待哺婴孩慈祥的母亲。

  现在它流淌得格外安静,仿佛连水流都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压抑得失去了声响。不寻常的宁静预示着今天在河上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它会给河上的人们带来什么?是生命的希望,还是死亡的恐怖?

  几十条大船在河面上排成长长的一串,如果船头的水手视力不是太差,他应该已经能够看见坎普纳维亚西北角的城墙了。他或许会一阵紧张,或许会一阵兴奋,又或许会因为胆怯而溜进船舱,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船只,它们是战舰,满载着温斯顿人的士兵。他们的目的是要越过坎普纳维亚并不十分高大的城墙,给城中的人们带来杀戮和毁灭。

  他们的前方河道忽然变窄,并带着一个由北向东的急转弯,几蓬茂密的水草浮在水面上。这大概是三百年前的一场大地震造成的河流改道,虽然看上去水流平静,但由于弯道很急,水流又浅,水下的地形也很复杂,因此水面下潜伏着许多危险的暗流。经常在这条河上走的船只在经过这里时都十分的小心,即便如此,在这里搁浅或是相撞的船也屡见不鲜。

  前排两艘船的水手爬上旗杆顶端,用灯笼打出旗语。战舰的队伍逐渐拉长,舰支两两排列,中间留出足够的距离,以免水流的压力让两条船相互碰撞。

  缓缓地,最前面的两艘船已经驶出了弯道,船头直指向坎普纳维亚城的码头码头上只有零星几点灯火,看不出岸上任何抵抗入侵的准备。有“晨曦河的初日”美名的美丽港口城市似乎已经解开了衣衫,将柔弱的躯体展现在暴虐的入侵者面前。

  正当船舱中的士兵列队走上甲板,准备一靠岸就冲上码头大肆破坏的时候,两条战舰忽然一顿,在河心猛地停住了前进的势头。这次急停来得如此猛烈,简直违背了风力和水流运行的自然原理。船甲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让人产生船只将要断裂开的错觉。已经和正在涌上甲板的士兵们被强大的惯性推倒在地,靠近船舷的几个重装甲士甚至失足掉入河中,沉重的装备将他们向河底拉去,在黑暗中,只有很少的几个落水的士兵被重新救起。

  他们遇到的是晨曦河上的水贼们伏击船只的陷阱,叫做浮钩,其实很简单,就是用绳子将几排带有特殊卡口的尖钩捆在水底巨大的岩石上,在钩子的一侧捆上木板,让他正面朝上浮在水中,上面铺满水草掩护。当有船只经过的时候,水中的钩子会钩住船舵,让逃逸的船只瞬间停止。设置浮钩并不是件简单的工作,这需要对水流和船只构造了如指掌,才能在船只的必经之路上完成安放,并准确地钩住船舵。能够将这个陷阱埋伏得如此准确又隐蔽的,自然是女水贼凯尔茜和她忠诚的伙伴们。

  在特制的坚韧绳索拖曳的作用下,两艘战舰无奈地左右摇摆着,不情愿地相互接近,终于两侧船舷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剧烈声响。这一次碰撞虽然非常剧烈,但其实并不能给坚固的战舰造成多么严重的损伤,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对手都是些没有水上经验的陆地战士,动荡的水上行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悲惨经历了,短暂的水上训练并不能彻底改变马上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心理特质,对江河的不了解让他们在面对震荡时无可救药地产生了船只即将颠覆的可怕预想。甲板上的士兵们发出尖利的叫喊,不知所措地来回乱窜,既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两条船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甚至有人罔顾号令,将两侧的小艇放入水中逃生,这些人大多比不如他们聪明的同伴们下场更悲惨,因为他们并不能娴熟地控制小艇,而来回飘摇的战舰荡漾出一圈圈强烈的水波,很快就将过载的小艇颠覆。

  船上的水手当然知道船只并没有受到很大伤害,只需要降下桅帆,稍微调整一下航行的角度,就可以从这慌乱中解脱出来。可他们的数量和影响并不足以改变自己正面对的混乱局势,此外,战舰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称职,能够在紧急状况中稳定军心的首脑。被临时任命的船长对河流的认识仅限于那是他们晚餐中一种叫做“鱼”的佳肴的来源,原本按照他们的预想最多不过是在黑暗中偷偷摸上码头,然后脚踏实地地展开他们所擅长的地面偷袭。谁也没有想到过在水面航行的时候会遇到意外。

  后面的船只接二连三地靠了过来,终于,最前面的三排船不可避免地相撞了。水面虽然看上去十分宽阔,但真正能容纳如此巨大的船舶通过的道路却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总算后面船上的水手们机灵,见情势不对,早早收帆下锚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混乱。

  过了一会,几条船上的军官们渐渐发现除了一切并不十分严重的磕碰,并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他们或许将这小小的状况归咎于搁浅、湍流或者浓密的水草什么的,从慌乱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比较沉着冷静的军官开始尽他们的责任,大声呵骂着自己没头苍蝇一样慌乱的下属,几条船的甲板由原先嘈杂喧闹的声响渐渐被严厉的呵斥所代替,混乱平息了下去。

  我们在坎普纳维亚西北角的城墙上看到了这一幕,黎明前的黑暗并不能完全阻挡住战舰巨大的轮廓,而红焰天生具有的夜视能力更为我们提供了可靠的信息,而且敌舰上的声响已经完全打碎了流淌在河流中的宁静,我们不难猜测出我们的敌人正遭遇的责骂样的窘境。

  “他们放下了小艇,有水手下来了……小艇转向船尾……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机关了,有几个水手跳进了水里……”红焰将我们敌人的一举一动详细地告诉弗莱德。

  “真遗憾啊,我还以为能够多拖延他们一下,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平息下来了。”弗莱德摇头叹息着,却不是为了我们的计划实施得不够顺利,“越早平息下来,他们的生命就越早走到终点。”

  他回头大声命令:“点燃焰火,迎接我们的朋友吧。”

  一只红色的灯笼升起在城墙的旗杆上,代替了启明星的位置,预言着光明注定将要提前到来。随着灯笼的摇摆,河道两端悄然出现了十几支打鱼的小船,借助夜幕的掩护沉静地向战舰靠拢。小船上看不见摇橹的渔人,却都装着一个简易的三角帆。帆被固定好了角度,将目标汇聚在拥堵在一起的战舰。

  直到小艇离战舰还有不到一箭的距离,战舰上的温斯顿士兵才将注意力从缠住船舵的“奇怪的水草”上转移过来,发现了小艇的存在。战舰上顿时传来粗野的呼呵声:

  “谁在船上?”

  “停船,我们要放箭了!”

  “反正是德兰麦亚的杂碎,杀了他们!”

  ……

  正当野蛮的战士们用各式各样粗鄙的语言发泄着身处困境的不满时,忽然恐惧地发现迅速靠近的众多小船忽地齐齐腾起冲天的火焰。暗淡的河面倏地明亮起来,流水倒映着火焰的颜色,荡漾出一条条光影的巨龙,龙头贪婪地直指向前排几条缠在一起寸步难行的温斯顿战舰。

  刚刚从碰撞中稳定下来军队重新爆发出比刚才更大的马蚤乱,甚至连最老练最勇猛的军官也不免为这突发的异象而手忙脚乱。战舰上的重型武器漫无目的地向游来的火船散射开去,可距离太近了,石块和粗大的弩箭大多落在了火船的背后,即便有很少数几发意外地击中了目标,也不过是减缓了火船移动的速度。夜风足够强大,足以将受到重创的小艇送到战舰旁边。

  第一艘火船终于靠上了前排第一艘战舰,在它左侧的船舷下无声地燃烧着。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受热的木材此刻应当正发出清脆的毕剥声,或许不时地会炸开一个晃眼的火花,若是在野营中看见这样的火堆,应当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吧。

  可我们的敌人这时候无暇欣赏这温暖的景象,他们将一桶桶的河水从河流中提上来,然后急忙地向火船浇去,再提、再浇……看他们的劲头,似乎如果有这个需要,他们可以将整条晨曦河的水舀一遍再灌回去,而且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浸过火油的干草燃烧的火焰不是几桶河水就能够扑灭的,更何况慌乱的士兵泼出水更多直接地倒回了河中,并没有在火焰中做丝毫的停留。泼到火中的河水瞬间就被熊熊大火蒸干升腾,连同浓烟在河面上铺上一层浓淡不一的雾气,渐渐将战舰的轮廓包围起来。

  没有多久,遭到围攻的战舰各个方向船舷上的水就被烤干了,木质的船舱变得脆弱易燃,有的部分已经冒出了几丝烟气。不常在水上玩火的士兵们这才想起,仅仅往火船上泼水是不够的,还需要使船舷保持湿润。于是,大桶大桶的水刚被从河里提起来又被看也不看一眼地倒下去。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样做的危险。凯尔茜和她悍勇狡猾的伙伴们从不远处的岸边和芦苇丛中用粗大弩炮射来粗如儿臂的弩箭。这些弩炮原本是作为城头最具威胁性的防御武器来使用的,外型并不巨大,可以架设在小艇的船头,有着普通弓箭四倍数以上的射程和准确度,现在被盗贼们作为水上游击的工具,更加显露出杀人工具的冷酷面孔。还有什么比着火的战舰更好的瞄准目标呢?一支支原本用于攻击巨大攻城工具的武器成串地夺去了人们的生命,被杀的人甚至连呻吟都来不及。

  盗贼们攻击的目标不仅仅局限于遭到火攻的战舰,躲在它们之后彷徨不安的舰支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船上的士兵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威力巨大的危险品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更不用说组织有效的反击了。明亮的火光将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黑暗,而盗贼们秉承着自己的游击方式,绝不在相同的地点发射两支弩箭,不仅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弥足珍贵的远程武器。

  终于,埋藏在干草中大罐里的火油被引燃了,几条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些破旧的小船经受不住来自内部的巨大爆发,支离破碎地消失在火海中,带着火苗的木屑四散飞射,引发了一连串更为剧烈的爆炸。失去了瓦罐的约束,黑色粘稠的火油在河面上四散地流淌开来,火焰也随只蔓延开去。对于被困在河道中的温斯顿战舰来说,形势已经无法挽回,现在的战舰宛如一只被木棒串起来的全羊,被架在火堆上无奈地被烧烤。

  当船甲板上防水的梧桐油被引燃之后,一切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恶毒的火舌附着在船舷一路舔上甲板,舔上舰桥,舔上桅杆。当那一片片浸满桐的巨大风帆终于绽放出鲜艳的火花,并随着夜风片片飘落,在甲板上跳起致命的火焰之舞时,温斯顿人明白了什么叫做炼狱。火焰释放出高温的力量,将空气在人们眼前扭曲成可怕的曲线,窒息了人们的呼吸。有受不了这炎热的温斯顿人叫喊着跳入了燃烧着的河水中,这或许减少了他们的痛苦,但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不似人声的惨叫声破空传来,让我们这些杀戮的设计者都有些不忍听闻。我看见弗莱德的面色有些惨白,身体微微地晃动,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拍了拍我的手,他的手心握满了汗水。

  红焰神经质地将双刀抽出来又插回去,低着头不愿看河面上那片如他族名一般的景象。温斯顿人临终绝望的惨叫刺激着他精灵爱惜生命的天性。不仅是他,达克拉、雷利、罗尔,甚至是兄弟死于敌手的罗迪克都不愿目睹敌人的恐怖处境,我们参加几场战争并不足以抹杀我们善良又柔弱的少年心性,在战场上为保护自己杀死敌人,那是一回事,而眼睁睁看着数以百计的生命哭叫着成为焦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我们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在战争中,怜悯敌人的遭遇,就是葬送自己,就是葬送自己的战友,就是葬送自己的亲人。

  “想一想,你们希望死去的是他们还是你们自己,或是你们的父母兄弟,或许你们会觉得好受些。”已经是过来人的卡尔森知道我们此刻的心情,他看着我们大声说道。

  他的话是正确的,无论我多么不愿意,在这样的比较之下,我希望死去的是这些素未谋面的异国战士。

  今天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挑开布满夜幕的天空,可晨曦河上已经足够明亮。是的,这是个提前到来的黎明,对于我们的敌人,这注定不是个好消息。

  第四卷血刃第三十章水上游骑兵

  “弗莱德,你为什么不用火船攻击尽可能多的战舰?用将近五十条船攻击六艘战舰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你肯这样思考很好,罗迪克。我这么决定是出于这么几个原因:首先,我们的陷阱能困住的,最多不超过八艘战舰,其后的船只再笨也会发现状况,不会一窝蜂全部撞上去。如果他们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持移动的能力,火船的功效就会大打折扣,未必会造成我们预期的伤害;其次,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小艇,我当然也希望能够获得更大的成绩,可我们只有五十条小艇,其中还有十条要交给凯尔茜他们来移动攻击,我们冒不起这个险。我们要烧,就一定要确保把它烧得一片木头都不剩,这不仅能造成他们巨大的损失,还可以重挫他们的士气,这就叫做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你明白么……”

  这是在战前会议中弗莱德与罗迪克的一段对话,事情正如弗莱德所预想的,温斯顿人断了一根很粗的手指,粗到将河道从凌晨堵塞到了日上三竿。

  当黎明到来之后,凯尔茜和她的伙伴们就从已经暴露了的藏身之处撤离了游击战场,将城防器械运回了城中。和他们的敌人相比,他们的损失的确微不足道,五十人,二十架弩炮,在烧毁了六条战舰、杀伤了将近一千条人命之后,只损失了三根弩弦:它们被兴奋过度的盗贼因操作失误拉断了;一个人受轻伤:钩子在将弩炮架回城墙时不小心砸伤了自己的脚指头。

  巨大的胜利通过官方途径第一时间传遍了全城,城中所有的人——尤其是即将接受温斯顿人正面攻击的士兵们——热情高涨。这一伏击计划的提出、设计和执行者凯尔茜回城时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一条鲜艳的红地毯从城门铺出来,两旁站满了迎接的人群。身为盗贼头领,凯尔茜从未受到众多守法公民如此狂热的爱戴,她美丽的外表和传奇般的盗贼身份更为她的胜利罩上了一层眩目的光环。在场的不少温柔贤淑、连家门都很少迈出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们当场改变了自己相夫教子安度一生的愿望,立誓追随“水中盛开的粉红玫瑰”凯尔茜·拉格深深的高跟鞋印,也要成为一名受到众多俊男绅士拥护爱戴的野性女盗贼。在战后不久,做工细致、颜色鲜艳的“女盗贼”牌粉红色头巾和泼辣彪悍的“野蛮女友”成了坎普纳维亚的两大名产。

  弗莱德默许了这场事实上举行在战斗中的庆祝仪式,但在城门处加派了人手以防有人破坏。在庆祝仪式举行的时候,无奈的温斯顿水军还在安静地等待自己的战舰燃烧殆尽,并尽力抢救着苟活下来的战友,对于一场小规模的庆祝来说,时间是充足的。当然,在事先的安排下,凯尔茜一行人进城后,码头立刻进入战备状态,非战斗人员不得进入城门三十步以内距离,连红色的地毯都没有收起。

  “他们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勇气,也需要英雄领导战斗。”弗莱德这样说。

  最后一朵火苗熄灭在漂满尸体和木块的河水中,同时熄灭的还有近九千名疯狂的温斯顿人等待的耐心。很显然,偷袭坎普纳维亚的计划已经全盘落空了,但温斯顿人在数量上仍然占有不容忽视的巨大优势。而更有可能的是,身为勇猛的陆上铁骑、横扫了小半个德兰麦亚的无敌勇士的荣誉让乌瑟斯·德·里贝拉公爵无法放弃这次夺取晨曦河南岸前沿重要港口的袭击。不管如何,温斯顿人敲响了战鼓,吹响了军号,声势浩大地向我们冲来。必须承认,里贝拉公爵之所以能成为温斯顿南征军中路军的统帅,在温斯顿军中占据着仅次于有“战场上的绣花针”之称的帝国军统帅路易斯太子的位置,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成功地安抚住了习惯了陆地拼杀的北方士兵的急噪情绪,将剩余的二十多条战舰分成几支队伍,在港口前来回地移动,用侧面甲板上舰载的投石机和弩炮向宽大的城墙倾泻着雨点般的破坏道具。大型三桅战舰宽大的甲板足以容纳近三十具中小型的远程武器,以侧面只有一半数量的武器在使用来计算,仍然足足有两百架远程武器一次次向我们并不算宽厚牢固的城墙齐射。这样的数量和破坏力远远超出了只参加过肉搏战的我们的想象。

  反观之下,我们的反击并没有敌人的攻击那样有力:原本我们的远程武器就只有我们对手的四分之一左右,更兼他们本身目标就远小于我们,又可以在河面上自由移动,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命中率。很快我们就被对方雨水一般的石头和弩箭压得抬不起头来,伤亡十分惨重。被砸断了骨头的士兵躺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哀鸣,他们身边是被弩箭射穿了胸膛的同袍战友,不少重型的武器也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成了一堆废墟。

  “他把弓骑兵的战术搬到了海上啊,这个家伙……”弗莱德摇头叹息着。他曾跟我们说起过书中描写的骑兵攻城的景象:在地形平坦的小城面前,占有压倒性数量优势的骑兵一般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直接攻打城墙,而是排列成各种队列在城下来回移动,用骑兵特制的长弓将如泼似溅的箭雨无情地射向守军。铺天盖地的羽箭如同平地卷起的大片乌云,瞬间就遮蔽了半天的阳光,然后从天而降成为城墙上的嗜血的凶手,带走守军脆弱的生命。在他的故事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百二十年前波特其拉尔铁血大帝奇拉昆率十万铁骑横扫法尔维大陆时,在仅有四千守军的明斯科城下展示了冒犯自己威严的下场:十万铁骑绕城轮番射击整整一天,绝不接受守军的投降。当第二天他的骑士登上城楼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城墙上的箭矢堆积如山,每一个垛口前都伏倒着一个以上的守军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支,甚至有几具尸体被如此密集的箭雨射断了胳膊和小腿。即便是高大的掩体也没有在如此疯狂的无差别攻击面前挽救多少士兵的性命:四千守军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他们大多目光呆滞、精神错乱——在经历了整整一天不间断的、如同蝗灾冰雹一般的骑射折磨之后,守军们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溃了。谁也不知道那是如何可怕的场景,书中只是记载着,战争结束后,明斯科城不得不在原有的军需仓库的旁边重新盖了一座更大的仓库,专门用于储存这些箭支。直到今天,在明斯科城的城墙和道路上仍然能看见许多像楔子一样插入砖石的箭头。

  此刻我们的敌人更像是一支占据了巨大优势的水上游骑兵,四倍于我的远程武器让他们在这一场对射的竞赛中遥遥领先。

  弗莱德下达了全体躲进城墙掩体,只保留几部武器做象征性反击的命令。

  “让他们继续扔吧,他们总不能在船舱里都堆满了石头。”弗莱德有些赌气地发狠。虽然他的话并没有错,我们的敌人并没有奇拉昆大帝那样令人瞠目的后勤保障能力,即便是大型三桅战舰,在载满近三百名士兵之后,能够容纳的用于远距离攻击的弩箭和石头数量也是十分有限的,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放弃把敌人逼在码头之外的机会,藏身于城墙的掩体之后数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头流星雨。

  “如果我有足够的投石机……”弗莱德咬牙切齿地望着得意洋洋的战舰群,懊恼地挥动着拳头。这个时候,我勇敢睿智的朋友才多少显出了些与他年龄相配的的少年心性。

  终于,战舰攻击的频率渐渐降低了,这是温斯顿人的远程弹药即将告罄的前兆。在弗莱德发出命令回到战斗岗位的同时,敌军的统帅表现出了极高的统筹和指挥能力:四艘弹尽的战舰在港口外的河面上划过一个大弧,将正面调整向码头,全速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其他的战舰仍在继续大范围地射击,为自己的前锋部队提供着有力的掩护。

  “集中目标,前排四艘战舰,齐射!”弗莱德大声命令,他的命令被传令官一个接一个地大声重复着,瞬间传遍了月弧型的城墙。接到了命令的投石手和弩炮手们放弃了与敌人对轰,将目标对准了迅速接近的四条战舰。巨大的石块与锐利的弩箭挟着尖啸的风声向那四艘勇敢的战舰倾泻下去,那木材碎裂的声音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时刻仍然清晰可闻。终于,一条悬挂着金色旗帜的战舰随着一块巨石的破坏达到了极限,在距离码头一箭距离的地方发出了吓人的撕裂声。我们甚至可以看见船舷的木板层层断裂,整条战舰从中间断成两截。大量的河水涌入船舱,将还未来得及走上甲板的士兵们吞没在无情的急流中。即便是在甲板上的士兵也大多没有逃过着可怕的劫难:一些反应稍显迟缓的人被这巨大的震荡摔倒在地,然后或是被碎裂的船体斜刺出来的锐利的木刺叉成肉串,或是被倒塌的桅杆砸死,或是与自己船舱中的战友们一起,被卷入深深的河水中。

  随着我们身边的士兵发出骄傲欣喜的呐喊声,又一条战舰成功地被我们止住了脚步。与它的伙伴相比,它是幸运的,并没有遭到灭顶之灾,只是主桅从中间断掉了。断裂的主桅将捆帆的绳索绞成了一团乱麻,让它彻底失去了控制,顺着水流缓缓向东漂去,退出了战圈,转眼就不知所踪了。如果运气好,或许他们可以就这么顺流而下,完成一项破船漂流入海的壮举吧。

  尽管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制止战舰的靠岸,但被敌人摧毁的不足百具的远距离武器实在无力在短时间内摧毁他们的冲锋。几个喘息之后,两条千疮百孔的战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将满满两船久经沙场战争机器运上了码头。在他们身后,更多耗尽了弹药的巨舰排起队列,以我们无法抵御的速度向码头迅速靠拢。如此高频率的射击,即便是城中丰厚的库存也无法完全满足需要。在第三拨温斯顿人抵达岸边,攻击舰船已经无法获得更大战果的时候,弗莱德也接到雷利的报告:投石告罄,弩箭也不多了。

  “停止射击。码头第一道防线准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雷利,“雷利,我把城墙交给你,所有剩余所有的弩箭也全部交给你,我想你知道怎样让它们发挥最大效力。”

  雷利迎着弗莱德的目光挺直了腰杆:“你看我的吧!”转身向自己的岗位跑去。

  “只要温斯顿人没有爬上城墙,你就不必报告。”弗莱德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

  “有我在,他们就上不来!”雷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个年轻指挥官的骄傲的信心。

  城墙下,罗迪克率领一百轻装步兵、五百长枪手和两百弓箭手组成了五层防线,他的任务是尽可能扼守住港口通向城门的道路,拖延温斯顿人的时间。

  出身于军官世家的罗迪克谨守着传统的防御方略,在能够并行四辆马车的宽大道路上前后树起了三层由尖木拼接的拒马,这原本是限制骑兵冲锋用的有力工具,但现在它最大的功用是阻挡温斯顿重装步兵的冲锋,给温斯顿人的推进造成一点麻烦。拒马之后是由沙袋和码头船场征集来的厚重结实的船板堆成的五层掩体,每层掩体之后都有百十名士兵组成防御阵型。两百弓箭手在紧靠城门口的位置,随时候命。

  第一批下船的温斯顿人并没有急着发起进攻,他们迅速稳住了阵脚,用随身携带的高大塔盾组成了上下两层临时的防御圈,很好地将码头区保护了起来。人力射出的箭支不太可能在这样的距离上还有机会越过盾牌给刚下船的敌人带来伤害,坎普纳维亚的港口并不足以一次性容纳二十多条巨大的战舰,温斯顿人对此早有准备。码头上停泊着四条战舰,每条船下都在第一时间组织好了防御。此后的战舰一条接一条靠在前面的船上,两船之间用宽大的木板拼接成足够同时通过五个人道路。整队的温斯顿士兵们沿着这条临时的水上道路鱼贯而出。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敌人排着队走下船来,一点点稳固着他们的阵地。

  “要是这个时候能放一把火……”弗莱德自言自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遗憾。我们都知道这只能是个美好的想象,已经接受过火焰惨痛教训的温斯顿人绝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的。

  随着一个豪壮的军官一声令下,身穿重甲、手持巨盾大剑的温斯顿重装步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出现在防御圈的缺口处。他们板状盔甲几乎覆盖了全部的身体,连头上也戴着全包围的金属头盔,只留出一道缝隙观察着正前方的景象。他们的一身行头看上去如此之重,致使他们以一种在我看来难以想象的缓慢速度向前推进着。

  这算什么?冲锋吗?这样的速度与其称之为冲锋,倒不如说是散步比较贴切些。我对我们的敌人起了轻视之心。

  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错得很严重。

  第四卷血刃第三十一章为了亲人的荣耀

  我错了。

  温斯顿的重装步兵经过短暂的缓慢移动之后,他们开始加速:由慢步到快步,由快步到小跑。从普通士兵中挑选出来的身行异常高大强壮的战士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们身上的重甲巨剑,从码头到第一道防线也有足够的距离给这些支危险的军队提速升速度。当他们终于由慢跑转入狂奔,产生巨大的惯性之后,不必交战,我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强大的冲击力了。

  凭心而论,他们奔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这句话对于曾在卡尔森手下苟且偷生的士兵来说是很有资格说得出口的。但你可以想象,当一队顶盔贯甲、足有两个人重的魁梧汉子义无返顾地列队向你冲来,而你又偏偏无法躲闪的时候,你会面临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我手心里已经捏住了一把汗水,不知道城下正面对这次冲击的罗迪克他们正承受着什么样的负担。

  “不愧是号称陆战最强的温斯顿帝国军。”弗莱德严肃地看着脚下步步逼近的重装步兵队伍,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刚毅神情浮现在他脸上,甚至连我也生出了混淆他年龄的错觉。

  “即便是在急速冲锋之中,他们也能保持完好的队列阵型。这个里贝拉公爵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我无暇再倾听我的朋友对于对手的推崇,城下,距离拒马已经不远的第一排重装步兵整齐地举起了盾牌。天啊,他们居然不屑于将阻拦去路的障碍物搬开,我从没听说过这么野蛮不讲道理的战法。

  只有足够有实力的人才会不讲道理,这是我亲眼所见。第一排的士兵忽然加速,集中力量撞在几条拒马的拼接点上,然后就势推开阻住去路障碍,清理出几条足够并排通过两个人通道。后面的士兵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沉静又迅速地以整齐的队列冲向下一道障碍。

  “弓箭手准备!”罗迪克的声音从第一排防线中传来,没有惊惶,没有恐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恨意。他是一个多少有些内向的年轻人,他的内向与罗尔不同。他不会在与陌生人交谈时胆怯,不会在与同伴粗声喝骂时脸红,但他也绝不会在我们面前表露他的感情,谈论他的心事。他这几个月来的表现冷静得甚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兄弟在他面前死在了温斯顿人的手中,他和我们一样的吃饭睡觉,一样的训练调笑,在河上面对开普兰的大斧,他并没有表现得比我们更冲动,更勇敢。

  可我们都知道,这才是他的表达方式。

  并不是时间使他对温斯顿人的仇恨变得淡薄了,恰恰相反,这长期被压抑的仇恨感情一旦爆发,将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都要炽热。

  现在,他有一个机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为自己的兄弟复仇,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讨回自己的血债,如果我是他,就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齐射!”冷酷的命令大声传达了出来,一排箭雨既低又平地越过罗迪克布下的防线,密密匝匝钻入重装步兵的队列。

  这次攻击造成的破坏力惊人的低,只有零星的几个士兵在箭雨中倒了下去,还有一些箭支艰难地撬开了敌人厚重的铠甲,给他们造成了并不致命轻微伤害。更多的箭擦着他们明亮光滑的铠甲斜斜飞出,甚至连稍大一点的响声也没有发出。

  温斯顿人冲开了第二道障碍。

  “齐射,第一列准备。”罗迪克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抽出自己的军官制式长剑,指响天空,对自己身边的士兵们大声说道:“为了亲人的荣耀!”

  “为了亲人的荣耀!”不只是第一列的守军,各列的守军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忘情地高呼,没有一个人退却。

  温斯顿人冲开了第三道障碍,第一道防线近在咫尺。

  “齐射,步兵上前,长枪手准备!”

  二十步……

  “保持阵型!”

  十五步……

  “保持阵型!”

  十步……

  “齐射,保持阵型!”

  五步……

  “举枪!”

  随着一声令下,从前排手持短剑的战士身前亮起的三四层明亮锋利的长矛,直指向飞奔而来的重装步兵。随着连声脆响传来,温斯顿人终于在登陆之后第一次成规模地受到了阻击。

  十几支长矛穿透了前排士兵厚重的铠甲,而他们自己奔跑的冲力又将他们自己推进杀人的凶器之中。这还不是全部,后排的士兵并没有因此停住脚步,惯性使他们将自己的战友狠狠地挤向前去,让长矛穿透了他们的尸体。

  一片血腥。

  我们没有看见传说中长矛穿透多具人体的景象——那是还在新兵营时,一同入伍的长枪兵经常向我们炫耀的资本——那只有在对付高速飞奔的密集的轻骑兵时才有可能出现。重装步兵的装甲太结实了,在穿透一具人体之后,第一排几乎所有的长矛都应声断裂,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我说: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是的,长枪的使命完成了,温斯顿人停下来了,这道钢铁洪流终于停下来了。阻挡住他们的不仅是堆到胸口的沙包麻袋、一道道加固用的船甲板原料和一柄柄锋利的长枪,更是一具具血肉之躯。

  最前排为长枪手提供保护的十名战士无一幸存,他们几乎是被这道人流挤死、踩死的。沙土掩体并没有发挥预期的作用,瞬间支离破碎,铁甲战士们又顶着我们的人墙枪矛强行推进了几步,这才停止了他们疯狂的涌动。

  刀光剑影,短兵相接。

  如果是在平原上,仅凭轻装短剑和长枪手是根本无法抵御重装步兵大范围的全线冲锋的,一旦被他们撞出一个缺口,随之而来的就是全线崩溃。

  可这里是码头。

  这里只有一条道路。在这唯一的一条狭长的道路上,长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至。攒击,攒击,如潮水般几乎无休止的攒击将一具具尸体留在地面上,很快,在他们的上面又堆起了自己战友失去生命的躯壳。失去了枪矛的战士抽出随身的短武器,毫不犹豫地站进前列,用自己的肉体护卫着身后自己的袍泽,直到死亡降临。

  就在这条道路上,一百人挡住了近千人的去路。

  挡得很勉强,可毕竟挡住了。

  “后撤,弓箭手掩护!”罗迪克一边极力抵挡着涌来的人潮,一边果断地下达命令。的确,重装步兵最具威胁的冲锋已经被阻拦住了,第一道防线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利用掩体的优势,正面对抗这支剑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xx.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xx.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