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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30部分

  的视线,让他们看不到我们的行动。并且,可以想见,这出现在战场上的前所未有的魔法攻击正让我们的敌人手忙脚乱。

  这并非是我们隐藏的所有实力。忽然,普瓦洛的声音的猛然上扬,一道熟悉的孚仭桨咨饣跃鹊亓衷谖灏倜吕悸笱瞧锸稚砩希谏裆瓒ǖ闹亓Ψㄔ蛟谒布浔簧衿娴匚ケ常蘼凼且录谆故俏淦鞯闹亓克坪醵疾淮嬖诹耍土颐亲约旱闹亓克坪跻蚕г谏了傅暮凉庵小>」苷庖豢涛颐堑恼铰砩星艺玖⒃诘孛嫔希揖醯萌绻颐窃敢猓乱豢趟蔷突岱傻教焐先ァ

  加速魔法!

  随着弗莱德一声令下,我们起飞了。

  是的,我们在飞。如果不是马蹄下溅起的尘土提醒着我,我真的以为自己在飞翔。几乎不需要加速时间,我们胯下的战骑瞬间超越了速度的颠峰,并且还在提升。身旁的景色瞬间向后方移去,我后脑一轻,仿佛我的灵魂脱出了肉体,在轻灵的飞翔。

  这让人陶醉的诗意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弗莱德和红焰的坐骑左右一分,将五百骑手均匀地分成两队,将中间迎着敌人的那部分空间空了出来。

  在第一名温斯顿骑士勇敢地摆脱黑暗结界的侵扰,奋力冲出那道黑幕时,他忽然发觉自己长矛所指的方向是一片生命的真空,而原本应该在让自己的长矛染血的卑劣的敌人正在身体两侧以自己前所未见的速度飞驰。

  然后他死了,胸口带着长矛死亡的印记。

  黑暗结界的掩护是成功的,没有一个敌人发现我们的图谋。当后排骑兵双眼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黑暗,揣度穿过这道黑幕的战友的惨叫时,英勇的弗莱德和红焰丝毫不受干扰地穿过了黑幕,将长矛刺进了他们的胸膛。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第四第五乃至更多的长矛找到了他们血的归宿。这时即便温斯顿人已经看见了我们也没有用了,重装骑兵的强大惯性让他们根本不可能停止这注定毫无意义的冲锋,只能被动地接受两侧传递来的死神的请贴。

  我将长矛送入了与我打了第一个照面的骑士手中。我只觉得一阵残忍而美妙的触觉沿着矛柄传到我的手中,似乎是将针扎入酒瓶的软木塞中,滑滑的,又带着几分韧性。然后我看见长矛深深刺入他的胸口,又从后背穿出长长的一截。穿透他后背的枪头凝聚着鲜艳的颜色,仿佛美丽的死亡女神正穿着血色的长袍在枪尖上舞蹈。

  直到这个时候,那死在我手中的骑士仍然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平举长矛,摆出一副冲锋的架势,只是将脸略略转向我这一侧。

  我庆幸自己看不见他的眼睛。

  越过敌人的后阵,红焰和弗莱德再次将队列带向更靠近城墙的两侧,留出足够的回环空间后就向相反的方向绕了个大圈,马不停蹄地又向后杀去。而这个时候,我们的敌人由于队列集中、面向城墙空间不足以及速度较慢等多种原因,还没有完全掉过头来,将薄弱的侧面暴露在我们面前。

  又一轮屠杀开始了。温斯顿人还没有适应我们的速度,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感到无比惊讶。而我们的骑手们在魔法的帮助下大大提升了战斗力。如果说第一次的袭击出其不意打乱了他们的阵脚,那么这一次冲撞就彻底沉没了他们的骄傲。在这场面对面的搏杀中,他们在数量、心理和地形上都吃了大亏。他们大概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些轻装的战士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这样的速度和机变应该不属于这个人间才对,而他们看起来和普通的战士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接一个沉默骑士不得不被迫永远保持沉默了,他们曾经是战场上的死神,但现在不得不去瞻仰真正的死神的容貌。

  数量的差距在拉大。在法术的作用下,我们的士兵完全有能力战胜一个原本实力强于他的敌人,然后出现了两个围攻一个、三个围攻一个甚至到最后五六个围攻一个温斯顿人的情况。当加速术的效果消失时,这场战斗已成定局,几十个重装骑兵被三百多名原本让他们看不起的轻骑兵们围在角落中。他们没有任何机会了,不能冲锋的重装骑兵,不是真正的重装骑兵。

  当我的剑落在他们头上时,我觉得胸腔发紧,只想快意地大叫。我并非是喜欢杀戮,只是我觉得,这是自战斗开始以来我最有理由挥剑的一次。

  我是在为卡尔森报仇。

  这仇恨如此之深,甚至在某一时刻我恶毒地希望弗莱德不要接受他们的投降,让我可以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们。挥动长剑,我感到一阵心酸的畅快。

  我的剑流着血,我的眼流着泪。

  可仇恨不能抹杀敌人的勇敢,直到最后,预料中的投降场面都没有出现。当最后一个绝望的重装骑兵被弗莱德亲手送入死亡之界时,我看见了的脸。

  那是一张决死战士的脸。我们从他们手中抢走了“无敌”的荣誉,但并没有夺去他们的骄傲和勇气。

  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们是这大陆上第一支以同样数量的军队迎战温斯顿重装骑兵,并以不到一半的损失大获全胜的军队,这辉煌的战绩足以载入史册。

  第八卷惊变第六十七章动荡的城池

  在战场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坚信,我们会胜利。

  弗莱德在他高大的战马上,将“墨影”高高举起,沿着外城城墙的边沿狂奔而过。随他的马蹄踏过哪里,哪里的天空就滚过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必胜!必胜!必胜!”

  如果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战士已经倒在了我们脚下,那么还会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是的,我们,必胜!

  进攻重新开始了,这将是一轮不死不休的战斗。城,对于士兵来说,这是一个意味着雄壮威严高高在上的词汇,是一个蔑视武器蔑视鲜血蔑视生命的庄严存在,是人类为围困自己杀戮同胞创造出的一个反对自然的畸形怪兽。

  而现在,城在动摇。

  它的砖石没有松动,它的高度不曾降低,他的根基依然穿过泥土的肌肤牢牢抓着大地的骨骼,可它的心已经在动摇了。

  它或许已经感到,对于这支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军队来说,没有什么不能征服的!在他们高举的刀枪面前,城,不过只是一块堆得高一些的砖头罢了。

  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一个瘦小灵活的身影在上升,他的身躯越过的墙头的垛口,他出刀了,刀上有血,然后,他被刺中胸口。如果是在半天之前,他或许已经绝望地从城头掉落,然后成为城墙下某个不为人知的灵魂了;但现在,必死的战士带着握住了扎进身躯的长枪,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跃入城墙,用自己逐渐失去热度的身躯压倒面前的敌人,为身后的战友冲开一个微小的空隙。

  当对胜利的渴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即便是最卑微懦弱的人也会慷慨赴死。

  我们在战斗,敌人也在战斗。我终于看见那金发的王子放下了将领的矜持,以一个战士的姿态去战斗。看着他的身姿,我觉得他即便没有王室的血统和统帅的地位,也绝对会以一个勇者的身份誉满天下。他手中的骑士剑明亮剔透,甚至连鲜血都无法玷辱它的光彩。它一次次挥向城头最勇敢的战士,用他们的名字增添自己的光辉。如弗莱德在坎普纳维亚所做的一样,这智勇双全的领袖总是出现在战场最危急的地方。即便是在拼死搏杀,他似乎也在放射着太阳般的光辉,每当他的身影闪过,都会引起一阵骄傲的喧响:

  “勇气!光荣!胜利!为殿下!”

  仿佛与那个人并肩做战是他们毕生的荣耀。而后,那些穿着与我们不同服色盔甲的战士们会变成我们所不愿见到的强大军人,把刚站稳了脚跟的攻击者重新逼退。

  “真正优秀的将领,不仅是用智略指挥士卒获得胜利的人,而且会成为部属的信仰,让他们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用生命去捍卫他的姓名。”弗莱德赞许地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赢得了他的尊敬的传奇般的对手,“路易斯王子就是这样的人啊。”

  对他的这番话我不怀疑,但他漏掉了一个同样享有这句至高评价的伟大的人,那就是他自己。弗莱德曾经在同样不利的局面下做过相同的事情,不,他甚至做得更好。

  “可是,我会赢,杰夫,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他的眼神带着执着的热望,那是完成一个毕生宿愿的热望。打败他,然后把这场战争结束在自己手中,这或许是他现在最大的信念吧,我猜测。

  无论敌人如何英勇,胜利的天平都在无可挽回地逐渐向我们倾斜。越来越多的人越过壁垒的防线,与我们的敌人混战在一起。甚至局部区域已经开始将敌人向后方逼迫。倒在战团中的不仅是那些固守岗位的步兵,还有穿着鲜艳铠甲的骑兵。在这马匹无法正常移动的城墙上,所有的骑手都只能放弃身为一个骑士的尊严,和步兵一同战斗。此刻,他们的生命并不比别人更值钱。起码,那些维系着他们生命的体液的颜色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当血与血交融,倒下的人们和平地共同寻找自己灵魂最终的归宿,身份与国别不再会阻碍他们友好地相处了。

  在我和红焰都迫不及待地要求集结最精锐的兵力做决定性的冲锋时,被弗莱德阻止了。

  “要有耐心,朋友们,城里最起码有八千守军,他们的力量远不止于此。”弗莱德向我们解释着。

  “可我们几乎已经胜利了。”我说。

  “如果是这样,”弗莱德回答我,“即使不再增添攻城军队的数量,我们也可以取胜,这样不是更好吗?如果我猜对了,温斯顿人还有后手,那么即便现在就遣上主力,我们也仍然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如果是这样……”普瓦洛不解地问,“那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弗莱德转头告诉我说,“在有把握打退可能出现的更强大攻势的情况下,适当地示弱可以让贪功的敌人过早暴露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这时候迎头痛击可以彻底打消敌人的士气,甚至有扭转战局的奇效。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把握的很准确,只有真正的良将才敢使用这种方法。”

  “那你也在试探他们的底线吧。”我的头脑一闪,仿佛抓住了点什么。

  弗莱德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转过头去,望着城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敢把示弱姿态作得如此过火,甚至连自己都不惜以身犯险,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胆量,更是对防线弹性的深刻了解和对预备队莫大的信心啊。”

  “如果是这样,我们永远也无法获胜。”听了弗莱德的话,红焰气馁地将手中的刀插在地上。

  “的确,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是不可能获胜的。”弗莱德微笑着。“所以我们的任务只是拖住他们的脚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人类都是些阴险的家伙……”红焰的口气有些忿忿,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

  ……

  尽管我猜对了,但我仍然不敢相信。这场已经让几乎八千人丧命的残酷战斗居然只是两个强者之间的相互试探。战争,让身居统帅高位的人有了更多决定被人生死的权利,也让在战场第一线的士兵的生命更加卑贱。我心里涌上一阵震颤,继而是厌恶。这份厌恶并不针对某个人,更不可能针对我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更没有接受厌恶的资格,他和路易斯太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遵循着这场战斗的规则而已——我也不知这份厌恶针对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战争本身,是那操纵着人们的生命轨迹、抹杀了高尚的伟人和卑鄙的小人之间的差别、让这不公平的世界变得更不公平的命运的浪潮吧。

  那让人无可阻挡的命运哟……

  终于,温斯顿防线收缩的弹性到达了顶点,我们已经控制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城墙,倘若再任其崩塌,局势或许就会变得无可挽回了。这个时候,敌人的举动验证了弗莱德的预想:

  他们的后备队出现了。

  每个擅长用兵的将领,即便他麾下的士兵再少,也会在临阵时备下一支预备队,使自己的攻略在付诸实施时不至于过于死板,能够最大可能保持调整的弹性。这些预备队多半是些攻守兼备的全能战士,随时都能做好准备,面对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应付战场上不可预测的一切突发事件。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也会有人备下一支作用单一的备用军,那多半出现在战况比较极端、战场局势完全可以预测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路易斯太子已经预见到了战场上会出现的问题,他选择了一支正确的预备队。

  什么样的军队会在狭窄的城墙上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让他们有足够的能量扭转这几乎无可挽回的颓势,重新夺回被侵占的防线?

  重装步兵,只有重装步兵!

  一列列盔甲厚实的重装步兵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上城头,砍下了德兰麦亚人那几乎已经揽住了胜利女神腰肢的手臂。

  他们缓慢地移动着,重剑在这群彪型大汉手中呼呼地作响。自从迈上城墙,他们的脚步就未曾停歇,比起他们足下的那段城墙,他们这段由钢铁和生命混杂着纪律与责任的城墙似乎更难以撼动。在他们面前,勇敢或许只能够当作一个笑话来听。许多勇敢的和更勇敢的德兰麦亚士兵倒在了原本已经属于他们了的城墙上,他们的勇气值得称赞,但他们被一个更加强势的词击倒在地,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

  那个词是:“强大”!

  的确,在这段只能并排行走不足十个人的狭窄城墙上,有什么能够与这些全身披挂、力大无穷、以整齐的阵列犹如移动的山川般压迫过来的勇士相比?在这里,他们无疑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的重剑虽然无权决定敌人的生,但却预言了敌人的死。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就应该是路易斯王子拿得出的最后的底牌。这张底牌的确足够大了,足足有两千人的重装步兵覆盖住了整个城墙,在他们身后,大概还有近两千名筋疲力尽的士兵在休息,当他们恢复过来的时候,这堵城墙将是我们身后这仅存的不足九千士兵不可能摧毁的坚固堡垒。

  士兵们仍在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去。内城城墙下,倒地呻吟的伤兵越来越多,他们正饱受着守军弓弩和重物的蹂躏。一个士兵的左腿弯到了难以想象的角度,右腿和左手也在他落下时折断了。他已经因痛苦喊哑了嗓子,正仅凭着右手微弱的力量一点点地向后方蹭着。离开,离开这堵堆积着血和泪水的城墙,离开这个不属于人间的地狱,他已经不想知道在这扇墙壁背后是什么样的景色了,现在他希望的,是距离那里越远越好。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离开城头弓弩的射击范围,就会有专责救护的战友来救护他。

  在前方,他已经看见手臂上绑着白色布条的救援队向他跑来,他们看见他了,他就要得救了,他已经可以永远不再理会脑后的厮杀,以一个光荣的伤兵的身份等待这场战斗的结束了。

  然后,他死了,死于一支弩箭。那或许是一支失去了准头的弩箭,歪歪斜斜地飞来,却恰好穿透他的脖颈。他的后脑猛地向上一仰,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死灰色,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他没有再移动过。

  在他爬行方向的正前方,准备攻击的士兵们越来越少。可能只有三两队士兵准备好了奔上战场,运气好的话,目前这种节奏的紧张攻势或许还能支撑一顿饭的时间,然后,这些士兵之中活着的可能会不到三分之一。

  从战场上的局面来看,继续这场厮杀或许是无意义的了。依靠我们手中仅有的兵力,是没有可能击破这堵坚实的墙壁的。敌人已经开始欢呼,为了胜利,为了自己的统帅不堕的威名。

  可战斗仍未停止,流血还在继续。在伟大的路易斯王子眼中,他的对手大概已经违背了一名优秀将领的品质,正在为了个人的私名用士兵的生命去赌博一场不可能的战斗吧。事实上,我也正陷入这样的感情中,尽管我一刻也没有认为弗莱德失去了这场胜利。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弗莱德?这些勇敢的士兵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在干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现在你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就不必死……”

  “那样,死的人会更多。”他回答说,“我们都知道的。”

  “这不一样!”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这方法可以挽救更多的人,可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些士兵必须去死?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是在谋杀……”

  “想想已经死去的人,杰夫。”普瓦洛安慰我说,“想想他们。如果我们放弃,他们的生命就白白地付出了。尽管你看不见他们,可他们就在我们周围,他们知道这一切。如果我们因为一时的慈悲而放弃了,这是对死者的侮辱。”

  “生命是不平等的,朋友。有的时候,某些人的生命确实比另外一些人宝贵。一些人必须牺牲,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用数学的方法计算衡量生命……”弗莱德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如果这是罪过的话,就让我来背负这罪责吧……”

  这时候,即便弗莱德愿意收回他的攻击部队,一切也已经晚了。战场上的最后一批战士已经奔向敌人,去完成他们必败的一击。路易斯王子仍在城墙上战斗着,和他忠诚的将士们一起。他自然不会将这毫无长进的攻势放在眼里。可是,在满是战火狼烟的战场上,他可能没有注意到,达沃城的西南角有一团烟雾冉冉升腾,那道乌黑的烟柱有些奇怪,随风飘摇,却很难吹散,直冲向碧蓝的天空,正向这世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传递着一个危险的信号……

  第八卷惊变第六十八章永远的幸福

  “为什么要攻打达沃?如果我们能够切断它的补给线,只需要围困城池就可以获胜啊。”在开战前的会议中,罗迪克对弗莱德的策略提出了疑问。

  “问题就在于,我们无法完全切断补给线。凯尔茜的干扰或许能够造成城内一段时间的粮食短缺,但一旦温斯顿人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以强大的舰队压制住我们,就随时都可以重新控制河域。而暂时的粮食短缺最多只能给守军造成混乱,却并不致命。如果路易斯王子正是如我们所见过的那样一个优秀将领的话,他完全能够控制住局势。”

  “我们能击败他们。在水中,我们是最强的力量!”凯尔茜骄傲地宣称,参加会议的主要几个海盗船长也大声附和。

  “别激动,凯尔茜。我不怀疑,在最初的战斗中我们能获得优势,可是此后呢?温斯顿人有最大的军港、有设备最齐全的造船厂、有足够的兵源,而这些都是我们所不具备的。你们的海船只在我们的船厂中甚至连普通的维修都很困难。而如果要困死敌人,我们起码需要半年时间。不,这不可能。”弗莱德解释着。

  “那么弗莱德,你花了那么大力气请我们来,只是为了暂时干扰补给线?我不明白。”凯尔茜认同了弗莱德的解释,可她马上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并为自己遭到了忽视而不满,“我不能在这场战斗中置身事外,我要参加真正的战斗。海盗也有海盗的尊严!”

  “不,我没那个意思。事实上,凯尔茜,你们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们的行动做好铺垫,你们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

  ……

  现在,温斯顿人已经占据了主动。两千重装步兵牢牢把守着城墙,就如同坚固的堤坝,将一波波疯狂的攻击狂潮碾碎在脚下。

  相比之下,我们的进攻明显乏力。战斗已经进行了太久,疲惫早已悄然附着在士卒们的身上,只是原本占优的局面让人刻意地将它忽略了。现在,情况极转直下,不利的局面十倍、百倍地放大了疲惫的效果,让我们的战士们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一次次屈服。

  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中都明白,他们是必败的一群,可他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弗莱德的目光早已不在眼前的战场上了,他的注意力已经越过这道城墙,甚至越过这座城市,延伸到城市那一侧的晨曦河的水面上。在哪里,埋伏着凯尔茜和她的海盗舰队。和他们一起的,是三千名最优秀的士兵。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接到了我们用狼烟发出的信号,如果答案是确定的,那么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接近了达沃城的另一侧,做好了登陆作战的准备了。

  我们在等待。

  正如弗莱德所说,他们才是决定这次战斗胜负的真正主角。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造成我们将强攻达沃城的假象,把温斯顿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南门上来,放松对北侧码头区的警惕,为凯尔茜他们制造机会。

  这支正漂流在水面上的奇兵,是弗莱德设计的圈套中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个环节,如果它按照预想发挥了作用,那给温斯顿人带来的,就是致命的一击。

  为了这一击,即便放弃这些正在抵死搏杀的士兵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现在,我们已经做了应该做的,只等着这把来自敌人背后的利剑发挥作用了。

  “看,那道烟!”忽然,红焰指着前方大叫起来。顺着他的手指,我们可以看见达沃城的背后腾起一道浓黑的烟柱。这是我们事先约定的信号。

  凯尔茜终于开始登陆了。

  根据估算,现在北侧的守军大概不足一千,以凯尔茜现有的兵力,完全可以一举攻破。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过了不久,城中响起危急的钟声,这是当城市遇到大危机时才会出现的警报。随着这钟声到来的,是敌人的恐慌和动摇。一种惊慌情绪掠过城头的守卫者,他们开始左顾右盼,动作不再坚决有力。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守卫的这座城市正遭遇着关乎生死存亡的危险。这样最好,未知的危险才是最令人恐慌的,随着这危险的迫近,他们对胜利的信心已经不像片刻之前那么坚定了。

  我们等到了这一刻,这让对手窒息的致命一刻。

  弗莱德一声令下,我们身后的城墙上响起了雄壮鼓声。一队又一队威武的战士踏着鼓点整齐地向前移动。这支从战斗开始就在休息的军队是我们手中最后的力量,我们正是要用他们来赢得这场胜利。

  如果一切还如刚才一般,即便是这最后的四千劲旅也不可能攻破重装步兵把守的钢铁城墙。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们的敌人依然站在那里,但他们已经不再是群心如铁石坚定强韧的勇士,而是些心中惊慌不定的散乱的士兵。即便他们的长剑依旧锋利,但握剑的手已经在颤抖。

  他们已经不是不可战胜的强大的敌人了。

  新一轮的杀戮开始了。攻城的战士们把他们能做的事做到了最好:他们践踏着战友的尸体,无视危险的箭矢,嘶吼着奔向城墙,拾起前人留下的云梯,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攀爬。这段攀爬是以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博,没有爬到顶端人失去了赢的机会,而那些登上城墙的人则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博,这次赌博的道具不再是长长的梯子,而是锋利的武器。

  “向前!”这是罗迪克发布的唯一一道命令。我们这勇武的战友又一次走在了队列的前沿。他站在云梯上,大声呼喊,躲过掉落的无数利器,第一个攀上城楼。他或许不是军人中最勇敢的一个,但必定是其中之一。对着无数高大远甚于自己的对手,他一次次灵巧地躲闪过致命的攻击,把手中的剑放入敌人的血中吮吸生命。他的勇敢为士兵赢得了空间,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无畏的战士登上这座已经浸染了太多鲜血的墙壁。

  “向前!”无须命令,经验丰富战士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剑。向前,唯有向前,只有前方才有胜利,才有骄傲的荣光等待着真正的勇士。

  “看,看那边!他们得手了!”红焰再一次兴奋地叫嚷起来。在城市的另一端,第二道烟柱冲天而起,这是凯尔茜他们成功攻破城墙的信号,这意味着这座城市有一半已经属于我们了。

  “杀!”城中响起兵刃交击的厮杀声,这声极大地鼓舞着我们。在我们的预想中,凯尔茜现在应该已经杀入城内,向南门冲来。

  崩溃了,我们的敌人彻底崩溃了。不需要真正受到内外的夹击,只是这厮杀声就足以让温斯顿人失去斗志。我从没见过我们强大的对手如此的慌乱。路易斯王子终于在他忠诚部属的掩护下离开了这道防线,向着城中的堡垒离去,随着他湛蓝帅旗离去的,还有温斯顿人的信心和勇气。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战斗的双方都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力量,剩下的只是纯粹力量的较量,而这,对于腹背受敌的温斯顿人来说,显然是不利的。

  随着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那道将我们前进的步伐封堵了几乎一天的大门终于碎裂了。顽强的温斯顿守军从大门的缝隙处放出一蓬急促的弓箭,将最靠近的大门的攻击者射倒在地。但这只是无用的拖延而已,没有多久,更急促的箭雨从同样的地方窜入城中,那些勇敢的温斯顿弓手紧随着被他们杀死的敌人的脚步,也无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人穿过了这道破的大门,一个、两个,然后是更多。接着,大门被拉开了。

  “全军冲锋!胜利属于我们!”弗莱德高呼着必胜的口号,一马当先冲杀出去。在他身后,是无数已经等待了许久的马上男儿。他的战马穿过了城门,他的战袍沾染着血迹。许多勇武的温斯顿战士在他面前倒下,然后被他忠诚的追随者的脚步所践踏。

  胜利,这个片刻之前还仿佛距离我们千里之遥的词汇已经被我们抓在了手里,再也不会丢失了。

  ……

  “凯尔茜!”红焰的身影几乎和他的声音传递的一样快,当弗莱德开始着手安抚市民和招降俘虏的时候,他率领着我们冲向城中喊杀声最激烈的地方,同时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我们紧跟在他的身后,几乎要失去了他的身影。

  在城中最宽敞的道路上,一支温斯顿残兵正在和凯尔茜率领的军队做最后的抵抗。他们虽然数量不多,但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并且在街道较高的建筑上安置了弓箭手进行远程狙击。这里的海盗和士兵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这支顽强的守军,他们这时候或许已经冲到了达沃城的南门,和我们一起将温斯顿守军合围全歼了,而不会给他们留下退入中央城堡的机会。

  “冲过去,和弗莱德他们会合!我们已经胜利了!”凯尔茜清晰明亮的声音从战阵中传来。我们远远就能看见她粉红色的头巾在人群中飞舞,犹如一只带血的蝴蝶般带着令人惊悸的魅力。

  在她身前,强壮的海盗船长“暴风”德克挥舞着他的铁棍,将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击杀,在不经意间护卫着凯尔茜的安全。他的口中叫喊着:

  “冲啊,让这么几个人堵在这里,是我们的耻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勇敢,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我们可是让人畏惧的骷髅旗下的男子汉啊!”

  海盗们虽然豪勇,却无法像军人一样适应这正规的阵列作战。德克因为武器的限制,不得不独自面对三个甚至是五个对手,没有人能在他的铁棍范围内与他配合。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纯以格斗技巧来评价,海盗们几乎都要高于他们的对手,但现在却不得不忍受着在他们看来弱小的敌人的挑战。

  这景象被我们的到来打破了。

  红焰催动胯下坐骑,从后面冲入温斯顿人的阵列。随着他双刀闪过,一个可怜的轻装步兵失去了半个头颅。这残酷的景象并没有停止他的杀戮,他将自己对爱人的关心转化为战斗的g情,毫无保留地向身旁的温斯顿人倾泄着。我们随后加入了战斗。

  原本就处于劣势的温斯顿士兵现在又失去了阵列的掩护,现在他们的战斗更多是在依靠自己的本能和运气。不过即便是在这毫无希望的战斗里,他们中也没有出现一个懦弱的投降着。混战中,一个中级军官高呼着“甘为殿下而死”冲向我,我挡住了他的剑,我身边的另外一个骑士将他的战刀送入这军官的怀中。他大意地以为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却被这濒死的战士硬生生拖下马来。如果不是周围的骑兵抢救及时,他或许就要在这毫不畏惧死亡的敌人手下失去脆弱的生命了。

  “凯尔茜,你没事吧!”即便是在混战中,红焰也没有忘记对爱人的关心。他一边舞动着手中杀人的利器,一边毫不隐瞒地大声喊出关切的话语。如果说战争还有什么好处的话,起码,它可以让那些在死亡边缘行走的人更加坦诚,不必因羞怯而掩盖一些本应让人尊重和羡慕的情感。

  “我很好!”凯尔茜大声回答道。她用手中的刺剑凶狠地将对手扎了个对穿,回头向红烟嫣然一笑。

  忽然间,她的笑容凝固了。我瞥见了她不寻常的表情,顺着她的眼光向上看去。

  在一间三层建筑的顶端,一个弓箭手正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奋战中的红焰。

  “闪开!”凯尔茜大叫起来,听到喊声的红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稍一楞神,并没有依照凯尔茜的提醒去做。

  “红焰,闪开!”我催动战马奔向他,试图为营救他做最后的一点努力。可是来不及了。虽然他和我之间只隔着七八个身影,可此时的距离却像千山万水那么的遥远。

  弓弦闪动,一只凌厉的箭矢带着金属撕扯空气的尖啸声奔向红焰的脊背。我无助地向前伸出手去,却还有几乎一柄剑的距离才能触摸到红焰的臂膀。

  我救不了他。

  “闪开!”一个如同雷霆般的声音传来,继而,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扑向红焰。他就像一只猎豹般高高跃起,按住红焰的腰,将他硬生生从马上推下来。继而,那身影发出一声惨呼,然后我们看见那支要命的箭深深插进那身影的后背。

  德克,那是“暴风”德克,那个豪迈又深沉的年轻的海盗船长,那个暗恋着凯尔茜的人。如果说,我们中有一个不希望红焰获救的人,那就应该是他。可是,正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将红焰推出了死亡的门口,而他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

  “德克!”这时候,我已经抢到他的身边。我翻身下马,一脚踹倒了挡在我面前的敌人,抱起德克的身躯。那支箭是如此犀利,几乎要从他的胸口穿出来,大量的血从他的伤口中喷出,他的生命也随之不可挽回地流逝着。

  “德克!”获救的红焰也反应过来了,他高呼着救命恩人的名字,跪在我们身前,查看着德克的伤势。当他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痕时,不由得面色苍白。

  “我终于……终于……还了你的情。”德克挣扎着对红焰说。

  “是的,是的,你欠我的都还清了,可是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红焰带着眼泪回答。

  “不用……还给……我,要还……就……还给……给她……”德克努力地将头转向人群中那片粉红色的云朵。那朵云的主人正在人群中不住地靠近,口中呼喊着朋友的名字。

  “我会的……”红焰郑重地保证。

  “杰夫……”德克的嘴唇蠕动着,他的声音太小了,我只有将耳朵附在他的嘴边,才能听到他细微的声音。

  “我想……我找到了……属于……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在他船上送给他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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