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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89部分

  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麻烦您,夫人。”想起最头疼的难题,我胀红了脸。说起这件事情,我的舌头和牙齿就好像被黏稠的蜂蜜粘住了一样,既觉得甜蜜幸福,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您的吩咐,先生。”桑塔夫人并没有发现我的异状,依旧谨慎严肃地答道。

  “是……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您……能不能……让玛利安别每天都来找我。您知道,我必须呆在殿下身边……却又……却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我真的没有勇气拒绝她的要求……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能不能让她在最近几天……离开里德城,如果真的发生战斗,我怕她……会受伤害,这很危险。而且……如果我死在战斗中——这很有可能……她不在我身边,或许……或许会更好些。”

  当我说完这些话时,桑塔夫人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就连粗豪的桑塔先生也温柔地微笑着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将满含笑意的目光投向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只有将头深埋下去,躲避着他们的目光,连她的影子都不敢看一眼。

  “这可不好办呐,基德先生,我们的小玛利安现在一回到家就为你说好话,布鲁尔要说你半点不好两个人都要吵上半天。现在你不能开口,却让我们赶她离开,这不是给我们出难题么?”

  可她终究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总不能会眼看着她身陷危险之中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可嘴上却不知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会让她到佐普克城的姨妈家住些日子,基德先生……”桑塔夫人轻快地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稍许打趣的腔调。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我真是后悔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

  “……可是,让我的女儿离家远行,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您说呢,先生?”

  我只能低头不语,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招人笑话。现在坐在这间密室里的,已经不再是国王的特使和两个地下抵抗组织的领导人,而更像是一个满怀爱意和不安的傻瓜正面对着自己挚爱情侣的父母,接受他们的刑讯和审判。

  “如果我说……”桑塔夫人的声音俏皮得有些诡异,让我不由得心慌意乱,“让作裁缝的姨妈给她缝制一件合适的婚纱,再顺便置办些嫁妆,过一两个月就回来,您看这样的理由合不合适呢,先生……”

  那一晚,用“逃窜”来形容我离开宾克先生商店时的惊惶动作,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第二十一卷盟友第一百八十四章惊变与送别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时间”这个概念是我们永远的死敌。当你慨叹年华易逝,期望时间之河流淌得稍微缓慢一些的时候,却发现在你身边咫尺之处,他奔流如泻,让你遮挽不及。而偶尔当你焦躁万分地期待它稍许加快流逝的速度时,它却又像冰冻的溪水一样,忽然停滞在某个惊人的梗点,在你面前树起一道冲天巨浪,让这一个时间点成为你一生、甚至整个历史都为之凝滞的转捩点。

  按照路易斯殿下的估算,最多只要有大约半个月时间,卡莱尔将军就会带领着原本直属于他的温斯顿第六军团靠近里德城,然后在五天时间内,里贝拉伯爵的第十三军团也将在里德城下与我们会合。只要与忠诚于他的军队相连,殿下就仍然还是那个兵锋沙场上不败的军神,那时无论达伦第尔王子还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很难再直接对殿下构成威胁了。

  我焦急地盼望着这半个月的时间快些过去,在这段日子里,每一个瞬间都像一年那么难熬。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把时光变成折页的书本,让我把这十余天的时光一并撕掉,消除中间发生任何意外的微小可能。不知为什么,尽管从宾克先生和抵抗组织那里传来的消息都风平浪静,可我老是觉得心绪不宁,似乎能够感觉到在这世上我所无法洞悉的某个角落,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情,它将给我们的计划带来措手不及的毁灭性打击。

  这一次,时间梗塞在弗莱德离开里德城的第九天黄昏。那是大陆公历1463年的7月17日,一个注定发生转折的日子。从在此之前的时光中涌来的滚滚历史沿着这一天已经编排好的轨道转过一道激荡的折线,而后向着命运的中途汇聚流淌。

  那天下午,商人宾克给我送来了一套我定制的连身皮甲。他再三向我道歉,告诉我因为裁缝的疏忽,在铠甲左胸内衬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瑕疵,因此只收我半价。如果我感到这点瑕疵对我的行动有影响的话,可以宽限他几天时日,让裁缝重新给我缝制。

  我谢过了他的好意,捧着皮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关上门,我就立刻拉上窗帘,转身撕开铠甲的内衬,在里面摸索着。很快,我从那里摸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赫诺尔陛下驾崩,消息两天后传到里德”。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吓得我几乎我拿捏不住这张轻飘飘的纸条。尽管我们一早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它比我们的预计提前了差不多整整二十天,我们的许多部署还没有就位。我们都清楚的是,两天后,当这个消息传到姆拉克将军的耳中,我们最后了断的时辰也就到了。

  我将这张纸条贴身藏好,又喝了口酒定了定神,尽可能不露声色地走出房门,走进殿下的书房。

  殿下红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字条,就像是要透过它看亲生父亲的最后一面似的。他拼命克制住悲伤的情绪,狠狠地咬住嘴唇,将痛楚的哭泣声咽回喉咙中。晶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却又始终无法突破眼睑的堤防。

  我失去过自己的父母,我能够明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悲痛。虽说我们总能在市井传说中听闻帝王世家的亲情寡薄,但起码对于路易斯殿下来说,每一个亲人都牵动着他最敏感脆弱的神经,甚至包括一直阴谋迫害他、想要取代他王位继承权地位的弟弟。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我几乎想要跪下恳求他,求他大声号哭,痛快地把自己的伤心宣泄出来,而不是用这种摧残灵魂的沉默折磨自己。

  在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直到疲惫淡薄了他的哀思,直到时间麻木了他的忧愁,让他能够平静地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时候无论用什么样的尘世杂务来搅扰他都是残酷的。

  而我却必须硬下心肠做这样一个冷酷的人。

  “殿下,请您节哀。比起……”我想说对他说比起为死去的亲人悲伤,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可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抛却一切沉重的义务和责任,从纯粹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感觉再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儿子追忆自己刚刚去世的父亲更重要的事了。

  “……事情有了这样的变化,我们是不是应该提早做好应对的准备了,殿下?”我改口说道。

  殿下木讷无神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中毫无往日温柔智慧的光彩,就犹如一个半死的婴儿在乞求我的怜悯。我犹豫了片刻,终究责任感占了同情心的上风,硬起心肠,继续催促道:

  “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殿下,情况紧急,请您即刻下令。”

  终于,殿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默然点了点头:“按照我们的计划,提前作好准备吧,基德先生。对不起,请让我一个人呆会,我只想一个人……”他的声音干涩得发紧,就好像胸口淤塞着一大团东西似的,让人不忍闻听。

  我轻轻点了点头,恭谦地退出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把联络的暗号塞回到皮甲的内衬中,差人即刻召来宾克先生,告诉他我的铠甲需要立刻整修。很快,宾克先生就亲自来取走了皮甲,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铠甲的整修工作”最迟将于“明天午饭前完成”。

  我满意地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稍许安定了些。

  经过这些天来的秘密安排,里德城在姆拉克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这些天来,几条通往总督府的道路特别的拥挤,一些“远来的商人”和“外地来探亲的游客”纷纷在这些地方觅到了住处,还有的店铺则在一夜之间改换了门庭,而出城探亲的女人和孩子也逐渐多了起来。如果足够细心的话,里德城的巡逻兵不难发现这一阵子不少里德城的市民忽然爱上了晒太阳,他们天天把家中的书橱、被箱抬到路边,让原本就不太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拥塞不堪。

  在整个准备过程中,桑塔夫人显露出了她让人叹服的组织和调度能力。在她的安排下,足足有三千五百名以上能够战斗的成年男子牢牢把守住了几条通往总督府的咽喉要道,而且这个数字每天还在不断增加。最让人佩服的是,数量如此巨大的人口聚集,居然没有让城防军发现丝毫的异常之处。在那几条事实上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下的街道中,对即将到来的战乱并不知情的寻常百姓们依旧像往常那样过着他们清寒而平静的生活,仿佛任何事都不曾发生。

  每天傍晚时分,宾克先生和其他忠于德兰麦亚的商人们借着给各家店铺送货的机会把成捆的武器送到抵抗组织的战士们手中。最妙的是,在总督府西侧的洛斯特街角正好有一家老字号的武器商店,每天,我们都当着城市巡逻队的面把明晃晃的制式武器交给我们的战士们,而巡逻的士兵们对此不闻不问,全不知道不久之后这些致命的武器将要贯穿的正是自己咽喉和胸腹。

  这样一来,再加上直接听命于殿下、由一千名绝对忠于殿下的精英战士组成的近卫军,我们就有大约五千名战士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尽管与在有利的地形和充分的准备下,这样的力量也算勉强有了与姆拉克将军周旋一番的本钱,但与超过两万名训练有素的温斯顿城防军相比,这支主要由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兵武装组成的军队实在算不上什么强大的对手。

  现在,路易斯殿下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这关系到两个国家和无数人命运的巨大变数就等于完全由我一个人来掌控,任何一点偏差都有可能产生无可挽回的损失。巨大的重压让我难以自持的恐惧,我紧抱住自己的双肩,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发抖。这一刻,我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忍不住希望战斗立刻就开始,是死是活都给我一个痛快。我宁愿在最近的距离与残暴的敌人抵死相拼,也不想独自一人为那不可预见的将来担惊受怕。

  我所缺乏的,正是如路易斯殿下和弗莱德那样真正伟大的人物所具备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勇气,衡量它们的标准已经不再是看你敢于与什么样的敌人正面战斗,而是看你有多大的勇气去承当多么重大的责任和义务。

  我强行压下几近崩溃的纷烦心情,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战局,任何细节都不敢放过。即便是许多已经确定的问题,我也近乎偏执地将它们一一列在纸上,生怕有什么遗漏。我就像一台算账用的计数器一样疯狂地思考着,狠不能用一根木棒搅动自己的脑浆。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我不敢停止思考。如果这疯狂的思考一旦停止,我害怕自己会被心头沉重的负担彻底摧垮。

  但是无论怎样,敌我力量的差距是无法通过计算消弭的。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能够战斗的士兵对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财富。尽管我已经想尽办法尽可能节省地分配可以动用的战力,可能够用来迎敌的战士仍然捉襟见肘。

  正当我对眼前的困境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忽然间,好像是晴空中的一道闪电劈中了我,让我在阴霾中看见了一道闪亮的希望。

  对,即便失去了路易斯殿下的指挥,我也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战斗。在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城市中,起码还有一个人值得我去依靠。在这紧要的关头,我怎么会把他忘记了呢?

  “皮埃尔!”片刻之后,我猛地推开“马蹄铁酒馆”的大门,向着里面大叫着。在柜台后面,我亲爱的兄长和他的妻子露出了自己的头脸。大概是我惊慌的表情把他们吓坏了,皮埃尔连忙跑过来掩上店门。

  “怎么了,杰夫?你看起来很糟。”他关切地向我问道。

  我向虚掩着的店门小心地望了一眼,没有在大堂里停留,拉着他就往楼上走。见多识广的皮埃尔看了出事态的严重,尽管现在还远不是酒馆开张的时候,酒馆里一个外人也没有,他仍然谨慎地对妻子珍妮叮嘱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上楼”。

  “究竟是什么事,我从没见过你担心成这个……”关上房门,皮埃尔有些急不可待地问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粗暴地打断了。

  “听我说,皮埃尔,尽管你是我哥哥,但你还是得向我发誓,无论你能否帮助我,都绝不会把我要告诉你的话泄露出去。”这是此生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甚至是命令的口吻对我的兄长说话,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我的话让皮埃尔非常意外,他问询地望了我一眼发,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似的。我冲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的。”终于,我的兄长认可了我的冒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件很大的事情。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泄露半句。”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起了我的来意,并且将此前我向他隐瞒的一些事实都如实地告诉了他。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当皮埃尔听完了我的讲述之后,还是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你是说战争?就在后天?就在这里?”他压低了嗓门问到。

  “准确地说,明天晚上开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现在迫切地需要人手,能够战斗的、值得信任的人手。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哥哥,只能来找你。”我上身前倾,紧紧抓住皮埃尔的手腕,恳求地对他说。

  “我……”一瞬间,皮埃尔冲动地站起身来,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带着往昔他还是英武游侠时的奕奕神采,脸上写满了对战斗和荣耀的向往和追求。尽管这几年来,他的双手每天举起的都是酒桶而不是豪迈的双手巨剑,但他淹没在安定生活中的战士的心,却仿佛在这一刹那复苏了。

  可是,片刻之后,皮埃尔低垂下了他的头颅,默默地坐回到床沿,双眼畏缩着躲避我的注视。他的双拳紧握着床单,两条手臂上结起盘错坚硬的筋骨。

  我的心里一凉。

  就算是拒绝了我的请求,皮埃尔也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恰恰相反,应该道歉的是我。他已经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有了一个必须用一生去保护和珍惜的女人为伴。无论我有多么崇高的理由,在这个时候拆散我的兄嫂,把我的兄长退上随时可能会送命的战列前沿,这都是一桩恶行。如果还有一点选择,我都宁愿死也不想将这可怕的消息硬塞入他们的生活。

  可是我必须如此,皮埃尔拒绝我是一回事,而我不来尝试则是另外一回事。我身后背负着的是一个王者的生死和两个王国的命运,我已走投无路,皮埃尔是我最后的依靠。

  “是因为……珍妮姐姐么?”我有些虚弱地问道。

  皮埃尔没有答话,只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尽管感到极度地失望,但我真的一点也不怪皮埃尔。我只责怪自己的无能。

  没有人有权力要求别人放弃自己的幸福,无论你的目标是多么崇高,别人总还是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我选择了追逐更崇高的脚步,而皮埃尔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本身没有对错的区别,只是我们在这样一个时间里扮演了身份不同的角色,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如此而已。

  “对不起,杰夫,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和你一起……可是……可是……”皮埃尔双手捂住脑袋,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哥哥。”我站起身,感觉既疲惫又轻松。终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去面对这道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可或许我因此保全了亲人的幸福,这也是值得安慰的。

  “如果是这样……”我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既然皮埃尔无法为我提供帮助,那我就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共叙亲情了。

  “……你们就抓紧时间离开。记得你的誓言,哥哥,任何人都不要惊动,包括珍妮姐姐的家人。你必须严守秘密,这不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我咬了咬牙,强忍着打消了回头再恳求皮埃尔的念头,猛地拉开了门……

  “珍妮姐姐?”我全身僵硬地愣在了门口。珍妮·基德,老铁匠霍夫曼的女儿,皮埃尔的妻子,我的嫂子,此时正端着茶盘站在门口。从他的表情和来看,她并不是刚刚上楼。

  “我……我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珍妮也没有想到我那么快就打开了房门,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我只是想给你们送壶茶……”

  我和皮埃尔就好像中了石化的魔法,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床沿,眼看着她缓缓走进房中,将手中的茶盘放在桌上。然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我们几乎无法听闻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应该和杰夫一起去的,皮埃尔。”

  皮埃尔全身一震,忽地大声说道:“不,我要和你一起离开,马上离开。现在你就去收拾行李,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上就好。”他站起身,也向门口走来。不过他的目光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也显得特别空虚。

  “你应该留下。”珍妮一动也没有动。

  “你这个女人懂得些什么!”猛地皮埃尔转过身大声吼叫起来,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脖子上的青筋都从皮肤下绽了出来。他的表情痛苦得让人吃惊,眼眶中还隐约含着一层泪光。

  “我说马上离开,马上!”

  珍妮一点也没有被皮埃尔的吼叫吓倒,她平静地看着我的兄长,眼中饱含温柔:

  “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皮埃尔……”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音节都好像重锤一样敲打着皮埃尔的心,“……你原本有机会成为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呢,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放弃了,为了我,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酒馆老板,就这样守在我的身边……我们这样多久了?哦,已经快要六年了呢。我感激你,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甚至比我希望的还要多……”

  “不……不是的……不是因为你……”皮埃尔轻轻拥住自己的妻子,亲吻着她的面颊,梦呓般小声说着:“是我自己喜欢,我喜欢做个酒馆老板,我厌倦了冒险生活,只想在你身边……是我自己,不是你,不是……”

  “如果是这样……”珍妮坚定地推开皮埃尔的拥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剑藏在酒窖里,经常把它取出来打磨,捧着它坐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的?”

  皮埃尔的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还有什么能瞒得住和你一起睡了六年觉的女人呢,皮埃尔?”珍妮因为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抚上皮埃尔的面颊,轻轻摩娑着: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并不开心。你装作喜欢现在这样生活的样子,可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你瞒不了我,很多次你在笑的时候,眼神却很寂寞……”

  “去,做你想做的那个人,干你想干的事情。从很小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英雄,去搭救一个受难的王子,当他询问你的姓名时,你只会骄傲地走开,让那个王子去崇拜你的背影。你把这叫做什么来着?哦,酷得一塌糊涂。现在正是这样一个机会不是么?去吧,让别人知道你的心还是滚热的,你的剑还是闪亮的。只这一次,我允许你,我的丈夫,去做一个酷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让你的家人为你骄傲。”

  我听到的是一个童年骄傲的梦想和一个妻子温柔的祝福,这本该是这世上让人感到最美好幸福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我却只想哭泣?

  “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答应我……”珍妮拼命地摒住自己的呼吸,鼻子因忍泣而变得发红,大颗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地总她的面颊上滑落,“……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和杰夫一起,平平安安的……不管有多危险,要记住,你有一个家要撑,有一个妻子要保护……”

  第二十一卷盟友第一百八十五章冒险者们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皮埃尔留给我的印象总是与礼物相伴的。

  每当他完成一次危险的旅程,回到家中小住时,总会给我带些味道甜美的小玩意。他总喜欢把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放到我的手抓不到的地方,引逗着我焦急地大喊大叫。但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礼物从来也没有让我失望。

  这一次也是一样。

  尽管我知道在里德城,皮埃尔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冒险家,可我原本也只以为他会找到十几个值得信赖的旧日伙伴,作为临时的前线军官帮助我指挥战斗。在这人员紧缺、尤其是下层战斗指挥员分外缺乏的时刻,这些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冒险家们能给我提供的帮助绝不止一星半点。

  可当他带领着一支超过三百人的军队带到我面前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乍看上去,这是一支杂乱无章的队伍,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还有些精灵、矮人和地底侏儒这样的异族。他们队列零散、缺乏纪律,有的人高声喧哗,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相互之间似乎还有些瞧不顺眼,装备也是千差万别,似乎和临时组建起来的民兵完全没有两样。

  可是只要你对上这些人的眼睛,就会知道他们是群真正的战士。他们都是群曾经直面过死亡的人,对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随时都会豁出性命拼杀一场的、危险而狂烈的气息,身为一名军人的我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杰夫……”他在人群中看见了我,走过来把战马的缰绳放还到我的手中,“这真是匹好马,杰夫,我骑着它跑了几乎整整一天,你看,它还是这么精神。多亏了有它,我才能把附近七个镇子跑了一遍。如果能再给我一天时间,我简直真的能给你带来一个军团呢。哦,对了,拉瑟镇和西顿河镇还有大概五十个人正往这里赶,大概天黑以后就能到,领头的人名叫费力克斯,要是他们来的时候我不在,你就帮我把他们安顿好吧。我怕你等得着急,就先赶回来把他们带来了。”

  “你……”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意料之外的强大援军,脑袋里之感到一阵眩晕的幸福感,“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人,他们……他们都是谁?”

  “不要小瞧了你的哥哥,杰夫。”我的兄长昂了昂头,以为那专属于豪勇战士皮埃尔·基德的骄傲自信的声音对我说,“对于聚集于附近城镇的冒险者来说,‘阔齿虎’皮埃尔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这些人都是仰慕我的勇名,愿意追随我战斗的战士。”

  “愿谎言的毒蛇能亲手拔了你的舌头,皮埃尔。”一个皮肤白皙、衣着绚烂,看上去非常时髦的俊俏男子从一旁冒了出来。他褐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低垂下来的部分遮住了半边面孔,“仰慕你的勇名?要不是我那一箭把你从地底蜘蛛的爪子下救出来,现在我们就只能追悼你的勇名了。”说罢,这个俊俏的男子以不逊色于任何贵族的优雅仪态向我深施一礼:

  “我是与乐弦和诗歌相伴的旅人,很荣幸能为您效力,阁下,尽管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究竟要与谁战斗。我从没见过‘大嘴’皮埃尔的嘴巴向这一次那么能严守秘密。我的名字叫做……”一阵凉风吹过,拂起他脸上的卷发。在原本被头发覆盖着的额角上,蓦然探出一道丑陋的伤疤。这道可怕的疤痕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左颊,伤口中的皮肤结成了一层薄膜,一道道血管在薄膜下惊悸地收缩着,使他的整张脸顿时显露出一种让人畏惧的妖异。据我对伤口仅有的认识来看,这道伤口距离致命仅有毫厘之差。因为这道伤口,我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甚至有些娇媚的男子立刻变成了最危险的杀手。

  “你叫他弗朗索瓦就可以了……”皮埃尔热情地为我介绍着,“他是你能找到的最出色的射手,他的弓箭技艺就算是精灵也要由衷叹服。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说的实话。我曾经和他一起在一个地底精灵的国度里冒险,当我们被发现的时候,他甚至在什么都无法看见的地下只靠来箭的风声就射死了不下十个黑暗精灵。不过他最让人佩服的可不是这个……”

  “我是一个音乐家……”不知道为什么,弗朗索瓦看上去有些发窘,急着想要抢过皮埃尔的话头,可是皮埃尔用更大的声音压过了他:

  “对,一个最蹩脚的音乐家。他弹了二十年的竖琴,可从来没有人听出来他弹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一般人跑调还可以听出来是从哪支曲子中跑出去的,那么他出神入化的跑调技艺简直让人不知所踪。他最擅长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降b小调夜曲!”人群中有人吃吃笑着说,看来弗朗索瓦的“精湛技艺”已经名声在外了。

  “对极了,就是这个,从来没有人听他弹过两遍完全一样的曲子,不过听过许多遍完全不一样的倒是有很多人。”

  弗朗索瓦看似恶狠狠地瞪了皮埃尔一眼,看上去这两个人马上就要在这里狠狠地打一架似的。可我知道不会的,只有真正能够以性命相依的朋友间才会以相互揭短的方式表达各自的友情。

  “你好,先生,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可以称我为瑞德尔,卡撒诺·瑞德尔……”一个身材矮小的地底侏儒开口向我询问道。他的身体斜撑在一支和他身体差不多高的火铳上,只有这种天生心灵手巧的种族才能使用精妙的工具用钢铁铸件和火药制作出这种射程和威力堪比魔法弓箭的强大武器。

  “……皮埃尔向我们保证,我们这次有机会为他们的祖国——也就是德兰麦亚——尽一点绵薄之力,当然,这是这家伙的事……”他白了身旁的弗朗索瓦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许诺说,这次的任务既能够获得丰厚的报酬,说不定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励。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他在口头上主要只对报酬表示出了特别的兴趣,但他的眸子里闪耀着一种热忱的光彩,不时瞥向身边的弗朗索瓦。皮埃尔告诉我,他们俩是一对最好的搭档,也是生死与共的朋友。虽然在见面的时候总是相互争吵,但彼此间却存在着惊人的默契。

  “我代表古德里安陛下向您保证,瑞德尔先生,皮埃尔的许诺都会得到兑现。”我已经猜到了皮埃尔能够如此迅速地召集这些人的方法。雇佣一支佣兵,我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是首先要找到一支合适的佣兵队伍必须首先找到一个联系人,交代清楚任务、谈妥价钱。钱是小问题,可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值得信赖的、能够保守秘密的联系人。

  “古德里安陛下……”我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马蚤动。倏地,我的背后一热,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把全身头脸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紧身衣里的男人出现在我身边。他的身材称得上高大,但就在刚才我还一直没有看见他。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阴影,在大多数时候你总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当你发现他的时候才会心中一凛,这时他已经离你那么近了。

  “……你是说,我们是在接受古德里安陛下的委托?”他的声音带着冰芒的寒冷刺痛,可隐藏在他冰凉的声调之后的,是难以遏制的激动心情。

  看来,皮埃尔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我感激地向兄长望了一眼:

  “可以这样理解,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向你们透露更多的消息了。我只能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要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数量众多,你们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危险,所以,现在你们还有退出的权利。”

  “退出?绝不!”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了起来,继而一个身材娇小、年纪不大,却全身披挂着沉重铠甲的女战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与她看似柔弱的身躯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她手中的武器。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种武器,有着和长矛一样细长的把手,在顶端则一面是锋利的钢刃,似乎可以称它为刀;而另一面则是比普通的战斧稍薄的刀背。她窜过的地方,许多身材魁梧的大汉都是一阵前仰后合,而那些身材稍显瘦弱的人则干脆一个趔趄让开了路。

  “能够接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明月般照亮无数少女心扉的古德里安陛下的委托,这是我终生的幸福。”她兴奋地冲着我嚷道,两只眼睛里满是幸福的憧憬,“先生,如果工作完成得顺利,你说陛下会亲手给我们颁发一枚勋章吗?有这个可能吗?要能亲手从他手里接过一枚勋章的话,我连这次的报酬都不要了……”她拉住我的手大声问着,全没在意我的手骨都快要给她捏碎了。我真不知道在她纤细的身体里怎么会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恐怕就连我的好友、出身于石匠世家的大理石达克拉和她相比,也会有所不及。

  “嗨,梅丽尔,不许胡闹!”皮埃尔忙呵止住这个满身怪力的女战士,“我可没说过有这个。”

  这个被称做梅丽尔的女战士不甘心地撇撇嘴,提着她的长刀委屈地站到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头轻声嘟囔着:“人家只是随便问问嘛……”

  我感到背上凉飕飕的:皮埃尔的伙伴们还真是……好特别啊。果然,尽管同样是勇敢的战士,职业军人和冒险者们仍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呢。

  很快,我带着雇佣军们进入到路易斯殿下近卫军的驻地。在一早得知自己将为德兰麦亚王国战斗之后,这样的安排让冒险者们多少有些意外,但他们表现出了良好的职业操守,尽管许多人满腹狐疑,但却没有一个人找我的麻烦。到了黄昏时分,最后一支数十人的雇佣军也赶到了。与他们几乎同时达到的,还有宾克先生的心腹。他传来消息说:就在片刻之前,达伦第尔王子的信使已经进入了姆拉克将军的府邸,宾克先生的眼线正在严密地监视着城防军的动向。

  直到这时我才向雇佣战士们说明了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现在再有任何泄密的行为都不会给整个局势带来决定性的改变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在驻地的大门安排了不下一百名擅战的重装步兵,生怕雇佣军中有人因为胆怯而逃走:当听到了任务的内容之后,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帮助我战斗,要么作为一个能够永远保守秘密的沉默躯壳安静地离开。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对国家的热爱和对弗莱德的崇敬让这些热血的汉子和女人们坚定地留了下来,即便是那些异族的人们也没有稍许动摇。这或许应当归功于弗莱德承认一切种族作为德兰麦亚合法公民的政策,或许与弗莱德巨大的人格魅力和传奇般的英雄里程也有密切的关系,但我觉得更主要的是这些冒险战士之间深厚的情谊。那些勇敢的人们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抛下与自己生死与共多年的战友,畏避这场危险的战斗。

  没过多久,收到了消息的桑塔夫人也来到了营地。我把她介绍给了那些战士们。当她看见我身边这群形色各异的勇武战士时,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目光瞬间变得到锐利起来。在这刹那间,她整个人都变得与刚才不同起来,连时常与她相处的我都感受到了这明显的变化。如果说刚才的桑塔夫人就像一块坚固的磐石,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团泛着青灰色光泽冷静燃烧着的火焰。尽管看起来很宁静,可不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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