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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95部分

  ,陛下出现在他们面前,以自己为饵,将他们的兵力吸引在达苏卡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而达苏卡山……”看见我们频频点头,弗莱德继续解释道:“两面绝壁、一面环水,只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顶,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可以层层设防。即便敌军数量众多,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路易斯陛下的防线。我敢和你们打赌,绝不是敌军把路易斯陛下追赶到了山上,而是陛下在这里布置完毕后将敌军引过来的。在这场战斗中,陛下绝不是引诱我们上钩的饵料,而是撒网捕捉敌军主力的垂钓者呢……”

  弗莱德说得有些兴奋起来,一层不健康的红晕又通过血管涌入他苍白的面颊。他的呼吸有些不畅,气管里发出了一些尖锐的杂音。正在这时候,米莉娅推门走进房中,将一杯黑色的药剂放到他的手中,既有些担忧有有些责备地看着他:

  “没有人提醒你就不知道吃药啦!”米莉娅说道。

  弗莱德抱歉地看了看自己的爱侣,端起杯子把药剂倒入口中。看起来那药物并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就连我们勇敢过人的领袖也花了好一阵子才鼓足勇气把它们咽下喉咙。最倒霉的是,为了表达对爱侣劳动的肯定,他还得竭力挤出一脸感激的笑容。看着他抽搐的嘴角,我忽然觉得那呼吸系统的疾病也不是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了。

  再三叮嘱弗莱德要好好休息、按时服药之后,米莉娅才把房间的控制权交还给年轻的统帅。此时房中的将领们都低头不语,我想他们在心里都和我一样窃笑不止吧。

  “嗯……那个……我说道哪里了?”弗莱德的脸更红了,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尴尬。

  “路易斯陛下是垂钓者……”罗尔小声提醒着。冷酷的战场杀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的古怪的语气向我们透露了“亡灵匕首”的拥有者此刻的心情非常愉快。

  “啊……垂钓者……对了……”弗莱德轻轻干咳了几声,镇静了一下情绪,努力想要摆脱刚才的尴尬,继续对我们说道:

  “……所以,我们目前应当做的并不是急着去为路易斯陛下解围,但是任由敌军像现在这样集结向他轮番进攻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们应该……”说着,弗莱德又拿起了木棍,用力戳在地图中心最大的那个城市上:

  “……我们应该趁着敌人城防空虚的机会,加快推进速度,尽早抵达温斯顿首都烈鬃城!”

  “为什么?”达克拉对这个计划感到非常不解,他大声说道:“其实这就算是个阴谋又怎么样?既然我们已经清楚了敌军的行动,完全可以随机应变,杀到达苏卡山脚下,让温斯顿人尝尝我们的厉害。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只要做好防备,就不用怕温斯顿人的圈套。”说着,豪勇的石匠之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我的锤子好使!”

  重装步兵指挥官粗暴而单纯的话语让我们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尽管多年战争的锤炼已经让达克拉成长了许多,在战场上也不失为一个尽职的将领,但他的急脾气和一根筋的思维方式却还和以前一样。

  弗莱德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立刻友善地说道:“不用那么着急,达克拉我的朋友,我保证你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的勇敢,但是这一次可不能像你说的这样干。”

  “和路易斯陛下之于我们相同……”他继续向我们解释道,“……王都对于敌人来说也是必救的死岤。如果我们的攻势足够猛烈,能够直接对烈鬃城构成威胁,围困路易斯陛下的敌军就无法持久,肯定要赶来救援,那么路易斯陛下的围自然也就解除了。不仅如此,那时我们已经占领了温斯顿境内的交通要道,完全掐断了敌军的后勤补给。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与路易斯陛下两面夹击,将敌军主力全歼于扬风平原!”

  “其实,这个计策和敌人的是一样的:威胁敌军的重要人物,然后将赶来增援的部队一网打尽。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用这个方法,那就让他们自己尝尝它的威力吧!”弗莱德淡淡地轻声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第二十二卷征程第一百九十六章烈鬃城下

  烈鬃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这座温斯顿帝国的都城位于扬风平原的西北部,它的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并没有任何险要可守。四百年前,当骠悍的游牧民族温斯顿人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第一次树起立马旗帜、建立起一个强大帝国的时候,他们骄傲的心和对草原家乡的热爱让他们执拗地将都城建在辽阔的平原地带。为了烧制足够数量的巨大城砖,帝国的创造者们甚至在烈鬃城旁的饮马河畔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后来,人们把饮马河的水引入了坑中,这就是让所有温斯顿人骄傲不已的“草原之眼”纽伦湖,也就是许多温斯顿人口中的“砖湖”。

  历朝历代的温斯顿君主们从没有停止过对这座荣耀之城的扩建和加固,为了使自己的王都能够在千年的风雨之中屹立不倒,这些强有力的统治者们甚至不惜从北地冰冻山区中运来巨大的岩石、从东方的密林中运来百年成材的参天巨木,从西方附庸国中运来质地更黏稠的红土烧制的窑砖,为烈鬃城披上一层又一层坚固的壁障。每当一朝国君征服了新的领地,必然会在烈鬃城上打下永远的印记,与其说他们是为了巩固烈鬃城的防卫,到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方法炫耀自己强大的武威。事实上,那些骄傲的君主们从来也不担心烈鬃城会被攻破,从未有过一支敌军可以在与马背民族的争战中穿越千里草原来到这座光荣的王城之下。“在草原上,只有温斯顿人能够击败温斯顿人”,这不仅是这支游牧民族后裔骄傲的宣告,更是被百年历史证明了的事实。

  在扩建烈鬃城的过程中,数以十万计的生命被埋葬在厚重的城脚之下。他们有的是强大征服者从帝国掠夺来的奴隶,有的是服徭役的平民百姓,还有些是以劳动偿还罪孽的囚犯。在争战的岁月里,这些卑微的生命并不比蝼蚁更受上位者的重视,可正是他们亲手创造了这一令世人惊叹的巨大成就,平地升起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当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唯有青天白云能够与城墙的高度进行对比时,你会觉得用“巍峨”这个词来形容这座城堡一点也不夸张。当我第一眼看见它时,我甚至不能确认那是一坐城市,抑或是一座山峰。

  而我们的战场,就在那座城池的脚下……

  在我们轻松攻下撒勒姆城后的第二天,路易斯陛下的信使证实了弗莱德的推测:在上一次通信后的次日,陛下的侦察兵意外地发现了敌军主力的踪迹。路易斯陛下将计就计,亮出自己的旗号将敌军主力牢牢吸引在达苏卡山下,为我们创造了加速推进的机会。

  我们的推进既迅猛又颇有技巧,弗莱德使用各种手段制造出我们即将直攻烈鬃城的假象,并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播开来,同时却有很好地控制住了大军行进的节奏,使我们始终徘徊在烈鬃城敌军的攻击范围之外。一开始,我们对弗莱德的这种做法有些不解,但让我高兴的是,很快我就想通了这样做的必要性:盲目地冒进很容易也使我们陷入敌军主力和烈鬃城守军的夹击之中,那么整个战局就会由南向北分为路易斯陛下、敌军军团主力、我们和烈鬃城守军四层,犹如一个巨大的夹心汉堡,变得混乱不堪,让我们失去主动。

  弗莱德的策略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一收到这个消息,包围达苏卡山的温斯顿军团立刻慌了手脚。他们立刻舍弃了山上的路易斯陛下,仓皇向西北方向赶来,想要抢在我们之前解除烈鬃城的危险。他们之所以那么紧张不仅是因为王都遇险,同时,在攻占了温斯顿境内许多重要城镇之后,我们已经基本切断了他们与温斯顿腹地的联系,使他们的补给出现了短缺。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脆弱的补给线远比一群强大的对手要可怕的多,在寒冷的北地冬季尤其如此。

  敌人疲惫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扬风平原上,就受到了我们的迎面痛击。连续往复长途奔袭使我们的对手疲惫不堪、饥寒交迫,尽管他们在数量上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但根本无法与准备充裕的我们相抗衡。由小型弩车、精灵射手和掷矛战士组成的远程攻击组合轮番将大量的死亡带给我们的对手,而骁勇强悍的星空骑士们也毫不留情地羞辱了马背民族最骄傲的铁血骑士。在这一次势均力敌的正面交锋中,温斯顿人第一次在自己的草原上败给了远来的敌人,一败涂地,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他们的败落将祖先“只有温斯顿人能在草原上击败温斯顿人”的骄傲宣言变成了一个可耻的笑话——当然,我们的战功绝不会以德兰麦亚军队的名义出现在历史之中,这一切都被归到了子虚乌有的“温斯顿帝国第二十三军团”的旗下。

  有趣的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温斯顿帝国的史书对于这一次帝国内战的纪录中写满了关于“第二十三军团”的辉煌战绩,可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一支“帝国王牌军”。有人传言,这是温斯顿帝国保留的最秘密的一股力量,平时隐藏于帝国隐秘的角落,只接受国王的直接号令;也有的人说,这支神秘的军队其实就是帝国十三大军团中的一个,只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还有人说这支军团是路易斯陛下从战神手中借用的一支神兵,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们怎么会拥有扭转乾坤、挽救陛下于危亡之中的强大力量,这也是陛下受到神眷、是真命王者的有力佐证。对于这些,熟知内情的人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温斯顿宫廷——尤其是路易斯陛下本人——对于这件事的暧昧态度使得第二十三军团成为多年后许多军事历史研究家和爱好者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被选入“七年战争最不可思议的七大谜团”之一。

  这时候,敌人的的恶梦才刚刚开始。就在他们撤离达苏卡山不久,路易斯陛下立刻率领着他的人马衔尾追杀过来。在达苏卡山上忍耐了许久的温斯顿战士将满腔屈辱的怒火喷向了对手,对陛下的忠诚使得他们在面对自己同胞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仁慈。直到这时候,我们的敌人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们一度真的相信自己把这些强大的同胞围困了起来,而现在事实证明,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在比现在多一倍甚至十倍的敌人面前突围而出。同样是温斯顿帝国军人,如果说达伦第尔王子的追随者像岩石一般坚强有力的话,那么路易斯陛下的嫡系部队就像是高山一般难以撼动。

  我们的两面夹击让敌军主力遭到了灭顶之灾。在经过连续三次交战之后,只有温斯顿第六军团和第十二军团的部分残部逃脱了我们的截杀,其余的军队在走投无路之下要么被我们尽数歼灭,要么成建制地投降了陛下。正确的策略和默契的配合使得我们在这场会战中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点,而路易斯陛下的军队因为收编了投降的敌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近三分之一的数量。

  正如弗莱德所预料的那样,我们把敌人的策略原样奉还给了他们。同样的计策在不同的人手中所起到的效果完全不同,正验证了“没有不败的战术,只有不败的名将”这句战争格言。这就像就是两位战略大师联手为我们的敌人上了一堂战术讲解课程,而巨大的伤亡和鲜血就是他们高昂的学费。

  事实上,在此之后,这堪称经典的一战也确实被写入了所有军事学校的教科书中。

  自这一战之后,达伦第尔王子立刻将散落在南部各地的军队和从我们加击之下逃脱出来的残部回撤到烈鬃城下,与守卫京畿的第一、二军团和从温斯顿北部召集起来的各个兵团,以及效忠于他的贵族私兵会合,作出了与我们在烈鬃城下决战的态势。他的这一举动有聪明的一面,却也带着让人费解的愚蠢:由于主力被完全击溃,整个温斯顿南部已经没有能够阻挡我们继续前进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把散落在各处的守军集中后撤确实有利于保存实力。像这样在大败之候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失势,毫不迟疑地将大片土地送到我们手中,不让愚蠢的自尊心和贪婪心影响自己的决断,这种果敢和明智绝不是执着于一城一地得失的普通将领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与之相对的是,温斯顿北部还有很大面积的国土,达伦第尔王子有充裕的空间和时间与路易斯陛下周旋。尤其是在终年积雪的北部高山地带,险峻的地形和恶劣的环境构成了易守难攻的天然壁垒,绝对是令进攻者绝望的恶梦,那种有利的地理环境完全不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拦的烈鬃城所能够比拟的。达伦第尔王子这样做给人感觉就好像是他迫不及待地要与我们一决胜负似的,这种战略上的冒进与集中力量及时退守的远见十分矛盾地同时出现在我们的敌人身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尽管刚刚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达伦第尔王子仍然拥有足以与我们正面决战的资本。他手中还有四支完整的军团,再加上从各处集中起来的兵力,总共接近令人震惊的八万之众。这已经是达伦第尔王子在现有的时间内能够聚集起来的所有军力,当数量如此巨大的军队集中在一起时,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涌起正面击败对手、一举扭转颓势的念头。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对面那支声势浩大的军队并不真正值得我们畏惧。尽管他们的阵列看起来森然林立,武器上闪烁的光芒如同冬日的寒风般凛冽,但他们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除了几支正规军团之外,相互间几乎从来没有过协同作战的经验。尤其是贵族私兵聚集的阵地上,阵地与阵地之间的结合部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参差不齐的情况。有经验的军官一眼就能看出,一旦发生正面接触,这些小小的乱流瞬间就会演变成一个巨大、杂乱的旋涡,将敌军的阵形彻底搅成碎片。

  我们和路易斯陛下分别在烈鬃城的东南和西南方向结成了阵列,缓慢地向烈鬃城靠拢。当距离敌人大概两百步距离的时候,从队列的中心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喝。刹那间,所有的战士都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刚才还犹如层层浪潮般的脚步声忽然从扬风平原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紧张的安静。这无声的寂静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暴虐地直接塞入我心里,让我的心跳忽然之间狂跳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血液冲到我的肌肉之中、让我全身炸裂开来似的。

  三支军队无声地相互张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正被一双不祥的眼睛注视着——那是来自管理冥府的主神苔芙丽米兰斯冰冷的目光。在这一刻,高贵的死亡女神已经挑选出了那些最能够取悦她的勇敢灵魂,将他们的生命拖入了命运的谷底。

  有些时候,沉默也是有力量的。而且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份力量也会逐渐增加,成为撕扯人类心灵承受能力的巨大负担。当这种力量蓄积到让人崩溃的顶点时,就会如崩溃的堤坝般爆发出来。再也无法承受的人们会用更强大的力量来打破沉默,而战斗的火焰,就是在这一刻被点燃的。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我们的对手。与温斯顿人一贯的会战传统不同,他们最先涌出阵地的是四支贵族私兵组成的庞大方阵,而不是马背民族赖以自豪的骑兵。尽管我们并没有以德兰麦亚军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敌军也未必知道“星空骑士”的存在,但路易斯陛下一早也同样以重装骑兵为基础锻造出了一支魔法骑兵部队。这群超越了极限的骑士堪称是一切骑兵的克星,显然达伦第尔王子深知其中的厉害。

  四个步兵方阵正分别向我们和路易斯陛下逼近。看起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步兵方阵:在方阵的最外围,是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重装步兵。数层闪亮的长矛平举过他们的身前,向着正在逼近的敌人发出着死亡的邀请。为数众多的轻装步兵和弓箭手退居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着给被方阵正面压垮的敌人以致命的打击。方阵前进得很缓慢,但却如同一座缓缓向前滚动的沙丘,带着足以压倒一切阻碍的力量。

  与我们曾经面对过的那些强大敌手相比,眼前的这些士兵阵形仍嫌凌乱,在方阵推进的过程中,最前列的重盾手们走得凸凹不平。在真正具有强大韧性的对手面前,这样的方阵并不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对于强大的魔法骑兵来说却是不易面对的敌人。魔法骑兵的最大优势在于提升到巅峰的速度带来的巨大穿透力和过人的单兵战斗能力,而这种方阵就像是一团蠕动的沼泽,密集的阵形能够完全吸收骑兵的冲击力,把那些最强大的战士们拖入到一场他们所不愿看见的缠斗之中。

  “果然是创立了赫赫武功的温斯顿帝国啊……”看着逐步逼近的敌军方阵,弗莱德小声叹息了一句,“……就连贵族的私人武装,也能以这样稳定的阵形应敌。”想起当年我们在温斯顿王国军中看见的那些军队凌乱不堪的丑态,我也颇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在敌军的方阵距离我们不足一百步的时候,弗莱德才下达了迎击的命令。随即,两队轻装步兵在长弓手的掩护下杀向我们的对手。

  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我看见弗莱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些勇敢的战士没有多少得胜的机会。但我们同样知道的是,以达伦第尔王子的水准,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派上一支凌乱的贵族武装作为先锋。在了解他有什么厉害的后手之前,这两队轻装步兵只是试探虚实的工具而已。他们注定是被牺牲的一群。

  尽管敌军的方阵行进得非常缓慢,但我们的轻装步兵却是迅速的。在相互交换了一阵箭雨之后,两支队伍正面接触了。

  犹如巨轮驶入江河,敌军的方阵立刻剖开了轻装步兵的阵列。尖锐的长矛将一排排阻拦在方阵前列的敌手刺倒在地,然后重盾手沉重的脚步无情践踏在敌人尸体上,凌辱着死者最后的尊严。方阵过处,碾出一道血肉的走廊,未死者的哀吟声和死亡女神满意的笑声同时回荡在这一片狰狞的土地上,空气中回荡着歌颂死亡的惨淡交响。

  自始至终,敌人的步兵方阵都占据着战场的主动。尽管我们的战士也同样勇猛,但勇气并不能弥补战术差异造成的实力差距。

  “命令掷矛手,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弗莱德对一个传令兵吩咐道,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战场的方向。他的目光既坚定残忍又带着几分不解:难道说达伦第尔王子以这样一支军队作为先遣,真的没有其他的用意?

  就在掷矛手们手持短矛一一就位,准备着将即将冲出战团的敌军方阵扎成肉串的时候,异象陡生。

  第二十二卷征程第一百九十七章狂舞,铁骑破阵

  从一开始,我们就对迎击步兵方阵的轻装步兵没抱任何希望,我们只希望能用这支薄弱的力量试探迪安索斯王子的意图。因此,当敌军的方阵即将冲出混乱的战群、正面冲入我们本阵的时候,由圣狐高地土著战士组成的掷矛手们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在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敌军方阵前列厚重的盾牌对于血腥锋利的掷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保护作用。

  可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烈鬃城下传来,给这场战斗增添了更多的混乱。

  是的,我说的是“混乱”!

  原本已经牢牢占据优势的敌军方阵顷刻间在敌军内部碎裂开来,许多长枪手和弓箭手们抛下了自己趁手的武器,拔出随身的短剑涌出自己的阵列,疯狂地扑向面前的对手。看起来,他们从来没想过突破我们的防线。

  一再书写勇者传说的战场因此变得无比丑陋起来,敌军就像是一大坨倒进了水中的面粉,凌乱不堪地拥塞在我们的战士周围,把两支军队揉搓成黏稠泥泞的一团,就像是一堆聚集在我们阵地前方的有生命的垃圾。

  稳固的阵形有稳固的力量,而在这歇斯底里的混乱中温斯顿人同样展现出了疯狂的威力。上一刻刚才他们还是纪律严明的钢铁雄师,这一刻他们就变成了野蛮凶残的屠夫,瞪红了双眼将手中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刺入德兰麦亚人的胸膛。

  原本已经被敌军方阵冲得阵脚大乱的轻装步兵们此时正面对着更大的麻烦。如果说刚才他们虽然无法抵挡敌军推进的脚步,但仍然有机会逃离战场的话,那么现在两军混乱纠缠在一起的局面让他们连逃脱的机会也失去了。刹那间,好像每个人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挤满了狂热的温斯顿士兵,当你奋然将手中的武器砍向一个敌人时,总会被另一个率先砍翻在地。

  这简直就是极大的嘲讽:原本有纪律和阵形的军人才是强大的军人,可在现在的局面下,我们的战士失去了命令,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连兽性本能的胡乱砍杀也做不到,在早有预谋的敌人面前就像是一群练习刺杀的木靶,接连不断地在哀叫声中颓然倒下。

  或许我们年轻的领袖对达伦第尔王子的举动作出过一千种周密的思想,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绝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意料之外的惊愕暂时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他英俊消瘦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额角挂上了几颗紧张的汗珠,鼻腔不住地翕动着,发出紊乱的气流声。我想我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他这副模样,即便是在与路易斯陛下对阵时,他也不曾如此失态。

  这不能完全怪他,路易斯陛下的用兵虽然如同梦幻般充满想像力,但仍不失一个用兵家的从容气度,在排兵布阵间仍有细微的原则可循。而此时达伦第尔王子所表现出的,简直和街头无赖的死缠烂打无异,这确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很难遇到的对手。

  弗莱德没有反应过来,而在战场的那一侧,迪安索斯王子则毫不迟缓地有了新的举动。在雄壮的号角声中,敌军两翼瞬间涌出两道黑色的骑士。他们沉默不语,手中的枪矛直刺向天空,似乎正在宣告着自己的强大。

  居然是他们?我的心里不由得虚弱地一颤,随即又纳罕起来。重装骑兵?我们的敌人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派上这支军队?

  现在绝不是使用骑兵的最佳时机:两军的先头部队正在距离我们阵地大约五十步的地方混战在一起,战场上并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温斯顿重装骑兵施展他们强大的冲锋。而且混乱的战团将战场几乎完全分割成了两部分,无论是哪一方的骑兵都无法越过这道战线去攻击对方。

  在任何有理性的思考中,敌人的行动都是不可能的。可事实是,重装骑兵开始冲锋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有些缓慢——即便是最雄健的战马也不可能无视那沉重装甲的重量。但是随着奔跑的距离不断变长,战马的四蹄逐渐变得轻快起来。那一道由人和马融汇成的潮流犹如一阵黑色的飓风,席卷过扬风平原的草地。我曾经不止一次见识过温斯顿重装骑兵的神威,但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前又有些不同。在扬风平原上,这些默语的高贵骑士们似乎少了几分杀戮的暴虐,多了一些骄傲的自信。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自小生长的地方。他们正是在这一片草原上第一次翻上马背、第一次拔出战刀、第一次穿上这身荣耀的盔甲,成为荣耀的温斯顿勇士。他们既是这片土地的儿子,又是它的征服者。这里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根草叶似乎都是他们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了这样的感觉:让这些人在这里取得胜利,简直是命中注定、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接近了混乱的战团。我既然畏惧又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们,想要知道他们如何越过激战中的战场来攻击我们。

  一百步,他们高举枪矛,长枪如林遮蔽了冬日的暖阳;八十步,冲锋还在继续,隆隆的马蹄声愈加清晰起来;六十步,他们没减速,正相反,战马奔腾的速度更加迅猛;四十步,所有的枪矛同时平举指向正前方……天啊,混战中的战场在他们的眼中仿佛根本不存在,他们直接将长矛指向弗莱德将旗所在的地方,根本不理会这中间有多少层的阻挡。尽管距离我们还有百步之遥,但看着他们手中长矛灼目的反光,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忍不住产生一阵虚弱的畏惧感。

  “掷矛手准备,弓箭手立刻就位、立刻……”猛然之间,弗莱德意识到了将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来不及通过传令兵传递命令,自己大声音叫喊起来。嘶哑仓促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迸发出来,甚至带有几分畏惧的意味,“全军防御阵形……”

  “蓬……”血光四射,重装骑兵终于与混乱的战团相撞了。

  这是残暴的一幕,脆弱的人体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破败地倒下,一切生命的挣扎在这强势的绝对力量面前都显得那样的无力。红色的潮水奔流在大地上,讲述着生与死的永恒主题。在这一刻,你几乎分辨不处正身处的是人间还是地狱。那些黑甲的骑士们就像是从亘久长闭的地狱之门冲涌出的死神的使者,在他们黑色光芒的照耀下没有任何生命能够逃脱宿命的轮回。

  最疯狂的是,重装骑兵的长矛最先刺穿的,是友军的身躯。

  这是一次无差别的冲锋,无论是温斯顿人还是德兰麦亚人,都在这一轮冲锋的冲击范围之列。在这些战场杀手的眼中,混战中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差别,只要是阻拦在自己马前的生命,就是可以残杀践踏的对象。友军的服色并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手软,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战斗结束、收拾尸体时能够分辨亡灵的归属。

  没过多久,残忍而强大的铁甲勇士们就穿透了堆满了死亡的凌乱战场,向我们的阵地直冲过来。在他们身后,敌军主力军团开始有所动作。数量庞大的军队向我们逐渐逼近,晶光闪烁的铠甲和兵刃覆上大片的土地,仿佛一片流动的银潮。

  这是怎样疯狂的才略,又是如何绚烂的想像力哟。

  牺牲掉相对散乱的杂牌军,让他们率先出击,在靠近我们的战场上制造混乱,以此限制魔法骑兵的活动空间,让我们众多强有力的兵种因为敌我纠缠而投鼠忌器。

  在成功困住我们的手脚之后,再遣上最强大王牌。在没有魔法骑兵的战场上,确实没有什么能够阻拦重装骑兵的冲锋。

  凌乱的战局为重装骑兵赢得了冲锋的空间,让他们在平原上卷起一道无坚不摧的狂飙。而尤其让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为了保持冲锋的强大破坏力,居然不惜践踏自己友军的生命。

  只凭这一个策略,达伦第尔王子足以与当世的强者们比肩而立。他的军事天才与自己的兄长飘逸浪漫的战术特征绝不相同,那是一种丧心病狂的华美,只有绝顶聪明的病态头脑才有可能生出这样极端的念头。王子的攻略是绝望的,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他自己来说,都是如此。

  王子的狂热为他赢来了机会,破阵铁骑的高速冲锋使得阵地前沿的掷矛手只来得及投出一轮短矛。这轮投掷制造了大量的杀伤,即便是厚重的铠甲在圣狐高地土著勇士蛮横的勇力面前也如棉纸一般脆弱。不少掷矛当场穿透了敌人的身体,有些则从战马披挂的铠甲缝隙中穿过,用致命的力量将这些雄健的骐骥按倒在地。

  掷矛手的荣耀只持续了不到三次喘息的时间。

  当重装骑兵冲到眼前时,土著战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体验到了“强大”的概念。在狂奔的骑兵面前,他们勇武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强大骑士的眼睛的焦点甚至都没有在他们身上聚集。刹那间,掷矛手的阵地被撕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缺口,重装骑兵像穿透空气一样穿透了他们。对于我们的土著勇士们来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伤亡、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彻底洞穿,这是他们平生仅见的耻辱。但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这份足以骄傲的战绩就像在下午在花园中散步一样平常。

  敌人来得太快,我们的前沿阵地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迎来了飞奔的死神。在敌人毫无保留的倾轧面前,重盾手和长枪手们临时拼凑起的阵形就像是一直刚端出烤炉的夹心草莓酱面包,在餐刀划过的地方,鲜红丰润的酱汁滚滚涌出,还冒着带着丝丝甜腥味的新鲜热气。一层、两层、三层……不知道多少层防御在敌人的铁蹄下被肢解,我们的阵地就像是千疮百孔的堤坝,在百年一遇的洪水面前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全盘崩溃的危险。那道危险的黑色洪流距离弗莱德所处的中军阵地越来越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到达。

  “中军第一道阵线压上,第二、三道阵线后撤……”弗莱德长刀出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以前曾经洪亮清澈的声音现在变得嘶哑难听,仿佛一张随时都会破裂的兽皮。尽管嘴唇发青、呼吸紊乱,但他的目光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恼人的疾病时常困扰着他的睡眠和饮食,让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可那因为瘦弱而隆起的颧骨和额骨让他面部的线条愈加刚毅起来,犹如刀斧雕琢出来的青铜雕像。

  “……两翼立刻向中间聚拢……重装步兵立刻上前,对,上前,命令他们不要理会重装骑兵,做好抵御温斯顿步兵全线冲锋的准备……魔法弓箭大队立刻向我靠拢……”一个又一个命令迅速而清晰地从他的口中传出,然后在最短时间内转化为军队的行动。尽管敌军的众装骑兵已经近在咫尺,可他却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正在向我们逼近的敌军步兵阵列。

  “弗莱德,这样下去不行。”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紧张地劝说道:“这里太危险,你不能再呆在这里。”

  “我必须呆在这里!”他几乎是吼叫地对我叫道,口气强硬得异乎寻常,让我感觉到他异常的亢奋和愤怒。在这一刻,他的脸红润得吓人,瞳仁里也泛着许多血丝,仿佛在他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吓了一跳,原先准备再继续劝说他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与他相识多年,我很少见到他像这样暴躁的样子。

  “我要看见我们的骑兵!”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依旧执拗地大声呼喝着,竭尽全力为挽救危局努力着。他似乎是在懊恼,更像是在自责,也许达伦第尔王子异想天开的用兵方式刺伤了他的荣誉心,使他把我们现在面对的混乱局面归咎于自己的思维的遗漏和迟疑。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他现在的反应太过强烈了一些。我指的并不是他执着于在这里与敌人分胜负的斗志——其实我也很清楚,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下,倘若中军的大旗向后飘去,现在的败势就真的会演变成一场不可逆转的败局。我的意思是他的情绪似乎过于激动,好像是头脑中的某根操纵情感的神经变得异常起来,让他看上去有些失控,这让我隐隐有些糟糕的感觉。

  这时候,敌人的重装骑兵已经彻底搅碎了我们的前阵,径直向着中军大旗飘扬的方向奔来。很快,中军的防线也不可遏制地塌陷下去。德兰麦亚士兵们徒劳地用自己的鲜血证明着敌人的骁勇。并非是他们不够勇敢,但在如此巨力面前,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也只能与死亡为伴。在这一刻,似乎整个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住敌人冲锋的脚步。即便是战神亲临,恐怕也不得不畏避这些黑衣死神的兵锋。随着他们的逐步逼近,弗莱德身处的地方已经岌岌可危,有些悍不畏死的敌国勇士们已经冲到了最后一道防线之前。倘若任由他们这些肆意驰骋,我们的统帅很快就不得不使用战刀亲手保护自己了。

  长剑离鞘,我已经随时准备好用身躯为我的朋友和国王抵挡敌人的刀剑。我已经这样做过一次,倘若有这个必要的话,我绝不介意再做一次,甚至是一百次、一千次。

  只希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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